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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孩子不能完全理解花滿樓的話,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母親無法再回來,於是把頭埋在花滿樓的身上,哭得更加厲害。

    花滿樓柔聲安慰著他,卻毫無效果,他抱著那孩子,一時間竟茫然無措了。

    忽然,他懷中的孩子被人接了過去,他驀然鬆了口氣,他已知道,陸小鳳來了。

    陸小鳳將孩子抱在手中,笑著對他擠擠眼睛,道:“如果你不哭,我就變個戲法給你看好不好?”

    那孩子望著他,似乎被他的笑靨所感染,竟真的停止了哭聲,但很快又嘟起小嘴,抽噎道:“阿娘說,耍戲法的都是騙子,我不要戲法,我只要阿娘。”

    陸小鳳怔了一下,但並不氣餒,他將孩子往懷裡摟了摟,道:“真的不看嗎?我這種戲法絕對不是騙人的,會變出來很好很好的東西的。”

    孩子終究年齡尚小,禁不住好奇道:“是什麼很好的東西?”

    陸小鳳微笑起來:“你摸摸自己的衣袖。”

    孩子的小手在自己的衣袖裡摸來摸去,他摸出了一隻潔白的手帕,他疑惑了,自己的衣袖裡何時多出了這種東西?  

    陸小鳳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手帕,露出裡面包著的幾塊桂花糕。

    他驚喜地看著手中軟糯晶瑩的糕點,鼻尖已聞到了清甜的香氣,不由地咽了口水,但他畢竟還是一個很乖的孩子,於是他充滿期待地看向陸小鳳。

    陸小鳳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只有乖乖喝藥的孩子才能得到糕點哦。”

    花滿樓看不見此時陸小鳳的表情,但他想像著他此時的神色,不由地微笑起來,適時地將手中的藥碗遞了過來。

    這次不用人來喂,那孩子便自己將藥汁喝得一滴不剩,吃過了藥,吃過了桂花糕,哭累了的孩子終於在陸小鳳懷裡睡著了。

    剛才還束手無策的花瑞長舒了一口氣,從陸小鳳手中接過熟睡的孩子,讚嘆道:“還是陸公子有辦法。”

    陸小鳳笑道:“還是多虧花兄的桂花糕。”

    花滿樓微笑不語,既見桂子,盡滌煩囂,看來此時陸小鳳的心結已經盡消了。

    花瑞將熟睡的孩子安頓在一邊涼棚里,看著他瘦弱的小臉,不禁嘆氣道:“這孩子實在可憐,母子二人都染上了疾疫,母親拼了最後一口氣將孩子送到這裡,很快就去世了,孩子還這么小,也不知能不能熬過這關。”  

    他說著,忽然想到花滿樓,忙住口不說了,七公子心善,如今城中的景象已足夠他憂慮,又何必再說這些惹他傷心。

    花滿樓的神色間卻已染上了淡淡的哀傷,他本是無論到任何時候都滿懷生機與希望的人,此刻哀傷堆積在他眼角眉梢,卻如同晶瑩的瓷器出現了裂紋。

    但很快他便用微笑修補了裂紋,他一笑起來,神色間便如山間明月濯濯清朗,再不見絲毫陰影。

    他笑看著陸小鳳道:“陸兄昨夜睡得可好?”

    陸小鳳忽然有點尷尬,昨夜他實在太困,伏在桌子上便睡著了,甚至不知道花滿樓是怎麼把他搬到床上的。

    他摸了摸鼻子,正準備岔開這尷尬的話題,錢老闆和米老闆便一起過來了。

    他們已經發完了中午的糧食,此時臉上卻帶著憂色。

    他們還未開口,陸小鳳已搶著問道:“城中剩下的糧食還夠支撐多久?”

    錢老闆沉默了一下,黯然答道:“只夠撐過今晚,明日便會斷炊。”

    陸小鳳嘆了口氣:“看來我已不得不想出一個法子。”  

    花滿樓卻道:“陸兄莫要太過憂心。”

    陸小鳳盯著他,忽然板著臉道:“你也莫要再打昨晚那種主意。”

    花滿樓笑了,他柔聲道:“陸兄放心,自陸兄回來,我便知道,我這主意肯定是打不下去了。”

    陸小鳳滿意地點了點頭,但很快又皺起眉頭思索起來。

    錢老闆米老闆還有剛剛走過來的孫老闆,三雙眼睛一起盯著他。

    陸小鳳想了半天,慢慢開口道:“事到如今,就算接應了糧食進城,但圍軍不退,城內糧糙很快又會難以為繼,所以,關鍵還是要朱恪退軍。”

    錢老闆三人一起點頭:“陸公子說的沒錯,可是我們既無兵馬,又如何打敗昭平王,使其退兵?”

    陸小鳳忽然笑了,他狡黠道:“擒賊先擒王,現在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直接捉住朱恪。”

    錢老闆等人面面相覷,一起問道:“捉到朱恪又怎樣?”

    陸小鳳瞪著眼睛,道:“自然是先打他一頓,再把他的頭按進水盆里,要他退兵,他若不干,就左右開弓給他二十個耳光,按進盆里直接淹死。”  

    錢老闆三人不期他竟如此說,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性急的錢老闆已經嚷道:“陸公子莫開玩笑了,昭平王現下帶著幾萬大軍,營帳周圍少說也有幾千親兵把守,何況還請來了三位江湖聞名的殺手。我們如何能直接殺進去?又如何能……把他的頭按進水盆?”

    陸小鳳大笑起來,他對著花滿樓搖頭道:“你們家這三位老闆真是太沒有想像力了。”

    花滿樓微笑道:“他們是商人,商人靠的是務實,想像力是賺不來銀子的。”

    陸小鳳忽然期待地看著他,道:“那花兄你呢?你覺得我這個法子如何?”

    花滿樓想了想,誠心地讚嘆道:“簡單慡利,直擊關鍵,確實是條妙計。”

    陸小鳳一聽,直接蹦過去拍著花滿樓的肩,笑得連酒窩都溢了出來:“哎呀,花兄真是我知己中的知己!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行動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丟下目瞪口呆的三位老闆,帶著花滿樓走了。

    他當然不是帶著花滿樓直接去城外殺入朱恪帳中,他雖然有時候是個混蛋,但從來不是個傻瓜。  

    他連朱恪的面都沒有見過,他如何去找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況且這人還帶著數萬大軍?

    他要想把朱恪的腦袋按進水盆里,就得先找一個人。

    這個人曾在幾個月前,乘著一條船,在沙諸上攔住了他,還當著他的面打開了那顆倒霉珠子,念出了錦帛上的預言。

    那個下午,他來得實在未免太過湊巧,但更湊巧的是,那麼一顆光滑得連蒼蠅都站不住腳的珠子,偏偏他就發現了裂fèng,並且打開了它。

    一件事情的發生還可以說是巧合,但當每一件事情都這麼湊巧時,若還有人以為這是巧合,那他不是笨,就是懶。

    陸小鳳既不是笨蛋,也一點都不懶。

    唐鏡要不是朱恪的人,他就把自己的四條眉毛全都吃下去。

    唐鏡既然是朱恪的人,現在他要找朱恪,只能先找到唐鏡。

    作者有話要說:注1:

    唐朝宋之問有一首寫桂花的詩的《靈隱寺》,其中有一句“夙齡尚遐異,搜對滌煩囂。”這裡花滿樓給陸小鳳桂花,並說,既見桂子,盡滌煩囂,是化用“搜對滌煩囂”這句詩,委婉地勸慰他不必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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