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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紀檸配不上她家兒子,
還把初中時,紀檸是人笑柄的過往拉出來,鞭笞她的尊嚴。
那可能是一個母親為了自己兒子的未來,在憤怒之下才說出來的不堪之言,
或許她也不是那麼有心的。
可是,
那個時候,
紀檸不正常。
她的精神狀況,處於崩潰邊緣。
她知道自己不該那麼恨徐阿姨,因為徐阿姨的那番話,也沒有多麼多麼難聽,比起來過去在初中里那些同學說的話來,真的真的已經很溫柔了。況且當一個母親聽說自己的兒子在高二最關鍵時期被同班女生勾引,哪一個做媽媽的能容忍?
但徐夫人那番諷刺,恰好就卡在紀檸瀕臨崩潰的節骨眼上,
成了壓倒紀檸最後的一根稻草。
她記了這麼多年,時不時半夜做噩夢,夢見所有人都在嘲笑她都在挖苦她,她再也平衡不了情緒,節食減肥後的反噬將她整個人吞沒,每天睜開眼睛都不知道今天為什麼還要活著。
到後來,連書都看不進去了,伴隨的是父母的不理解、班主任的著急,還有曾經愛慕徐聽眠、極度她的女生們的幸災樂禍。
……
紀父沒開口,眉頭皺成「川」字,紀檸用手指甲摳著褲子上的毛線球,低聲說道,
「阿姨,我沒再跟您兒子死纏爛打,您要是還不同意,您可以直接來找我,不需要這麼大動干戈還來打擾我父母……」
「不是的。」
徐夫人卻突然打斷她。
她們兩個人坐的很近,徐夫人微微俯身,用那隻保養的相當好的手,輕輕拉起紀檸的指尖,
靠近時,烏黑的頭髮散發著淡淡的香水氣息。
「紀檸,你不要老是揪著過去的事情不放。」
「阿姨這次來,是想跟你說,阿姨現在很贊同你和聽眠在一起。」
「聽眠的爸爸也很同意,我們也都聽聽眠說了,他說他很愛你,這十年的時間裡,他對你的念念不忘,我們也都看在眼中。其實現在想想,當初那麼拆散你們兩個人,也是我們做家長的太著急了。」
「紀檸,你能理解一個母親的心情嗎?我們就聽眠這麼一個兒子,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有個好未來,你和聽眠兩個人在高二那麼關鍵的時刻談戀愛,風聲里傳的還都是你去追的聽眠……做家長的急啊!」
「阿姨當年說了很過分的話,阿姨跟你道歉。聽眠這些年過的也很不好,你這孩子太實誠,說不告訴聽眠當年我來找過你,就真的沒告訴。這麼些年了,阿姨每次看到聽眠車上依舊掛著當年你給他的那個檸檬小皮筋,就知道他還沒有忘記你。其實阿姨很多次也想跟聽眠坦白當時我來找過你才讓你痛下決心跟他分手的,你甩掉他這件事對他的傷害太大了……可,做母親的,還是害怕自己的兒子會恨自己,聽眠這孩子悶葫蘆,有什麼事也不願意說出口,恨一個人藏在心裡恨,會恨很多年……」
「這麼多年過去了,小紀,你不要再怪阿姨了,理解理解阿姨當年為人母的心境,好嗎?」
……
如果說下午王泉的那番話,將紀檸的一半邊大腦給炸開了花,
那麼現在徐夫人的這通誠懇,
直接讓紀檸腦子沒了。
仿佛是一個漩渦,曾經為了私慾為了面子或許只是為了一時歡快,那些在過往中罵過她、嘲諷過她、傷害過她的人,都早就已經從那個叫「過去」的漩渦里走出,
他們活在當下,活得開開心心、光光亮亮。
留在漩渦里,被過去束縛住的,就剩下紀檸一個人。
那些曾經推她進深淵的人,站在現在的世界,誠心誠意告訴紀檸,希望她不要去計較,希望她學會去原諒。
因為,真的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人是會變得,
會愧疚過去,
會越來越好,
用一句「年少無知」,想為過去買單。
想企圖讓那個被他們傷害過的人,也不要再計較了,
得往前看啊!
紀檸看了看爸爸,爸爸揉著眉心,擺擺手,讓她自己選擇。
他也知道這些年,紀檸被傷害成什麼樣。
可如果紀檸還是願意跟那個姓徐的孩子在一起……
「時間不早了,老徐今晚十一點的飛機到青島。」徐夫人看了看表,廚房內已經飄出來飯菜的香味,這是一戶人家要準備吃飯的徵兆。
談情說愛到談婚論嫁還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徐夫人也明白紀檸肯定沒辦法一下子就接受了她的道歉。但她認為,既然兩個孩子再一次走到一起,那麼其餘的也就都好說,她不急,優雅地疊好圍巾,將真皮手套套入白細的手外。
「不留下來吃飯?」紀父終於開口,什麼話都說不出,只能暫且客套一下。
徐夫人擺擺手,
「不了,不麻煩。」
一家教書一家官場,本來就沒什麼共同語言。紀父將徐太太送到大院門口,徐太太上車前,突然又冒出頭,跟紀父微笑著說道,
「檸檸讀完研,有什麼打算呢?還是跟著聽眠繼續讀博?」
紀爸爸是知道紀檸的小導師是徐聽眠的,他沉默了片刻,搖搖頭,
「應該還是回來進體制。」
「我們遵從她自己的意見,讀不下去了,就回來。反正你兒子要是對她不好的話,我們老兩口是能養得起這麼一個閨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