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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心知肚明,自己絕對比不過學了八年鋼琴的紀檸。
在往後的七天裡,班上的同學突然就對紀檸態度好了很多。
怎麼個好法呢?
一個個來到她座位前,
恭恭敬敬的,求她。
「紀檸,你能不能不要去彈鋼琴。」
「求你啦!」
「你上台,我們班的臉都會給丟盡的!」
「……」
那些人里,就有女生的同桌王泉,用最真摯的表情,對她鞠著躬,
讓她行行好,不要給班級丟臉。
你說他們也沒有說什麼多麼難聽的字眼,甚至表情都是那麼誠懇。
紀檸又有什麼理由,不答應呢?
她太胖啦!上台真的會給班裡丟盡顏面的!
……
紀檸彎下腰來,摸摸那小姑娘的頭髮。
「謝謝你。」
過去罵過她的人,變胖了,道歉了,問她能不能釋懷。
因為真的真的已經過去很多年,
那個時候,也是年少無知。
所以你沒必要記恨的,
你看,大家都沒有活在過去。
所以你也不應該繼續憎恨著過去,應該光鮮亮麗地活著了吧!
王泉騎著車,帶著女兒走了。紀檸一個人坐在大學城的公交站下,白茫茫的天空,轉瞬間就染上一層灰濛濛的黃。紀檸抬起頭,看著被淹沒在昏沉後的日光,
大概是要下雪了。
下雪天什麼的真的很煩人,紀檸縮了縮腦袋,7路車慢慢悠悠駛入車站,車上的人也很多,大媽大叔都在買年貨。
胸口沉悶,整個人都像是被什麼東西在用力撕扯。
紀檸回到自己的公寓,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徐聽眠的微信頭像一跳動,給她發了一張圖片,上面是他定好的返回高鐵票。
【嗯。】她有氣無力地給他回復了一句。
隔著網線,遙遠的幾百公里,似乎安慰人的話也都被沖淡了不少。總是感覺哪裡難受,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黑暗中看不見的地方,悄無聲息地崩塌。
不要想了!
紀檸一個跳從床上翻起身,晚上還要去爸爸媽媽那裡蹭飯。
黑鳥灣一到冬天,住戶們就冷清了不少。紀檸剛走到他們家所在的樓棟拐角處,突然看到院子外面,停著一輛加長版漆黑的車。
?
這個小區的樓都是六層,但每兩層屬於一個居戶。紀檸她爸媽買的是他們那一棟樓的最下面兩層,外面還帶了一個院子。
所以這輛加長版黑車,應該算是停在她家門口。
紀檸好奇地打量了幾眼那一看就很昂貴的車,車牌號都是大號開頭。看樣子這車主身份不禁富而且貴。她摸不著頭腦,想不明白家裡怎麼會來這種大富大貴的人呢?
難不成是她爹發財了?
發財好啊,發財她立刻連研究生都不上了,滾回家來蹭吃蹭喝混沌等死!
紀檸像小時候那樣,刷開防盜門,穿過院子就往一樓跑,咚咚咚敲著大門。
大門被人從裡面拉開,她邊脫大衣邊問媽媽,
「誰來咱們家了呀——」
一樓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身影。
高雅,富態。
似乎歲月,從來就沒在這人的身上,留下什麼痕跡。
紀檸手中提著的塑膠袋,
卻一下子,
砸了下來。
裡面西紅柿還有土豆,一個個、骨碌骨碌,滾落向前方。
……
……
……
這麼些年過去,徐夫人仿佛一直就是這個模樣,
穿著貼身旗袍,頭髮梳成民國時期名媛太太們最流行的款式,
就連捏著茶杯的手指,都很有說法地戴著一顆顆漂亮的珠寶。
徐夫人優雅地放下茶杯,抬起頭來,見到是紀檸,微笑地對她打了個招呼,
「你好紀檸。」
「還記得我嗎?」
「我是徐聽眠的媽媽。」
「……」
徐聽眠他媽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她家裡,紀檸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的大腦在看到這個讓她做了十年噩夢的女人那一瞬間,
轟然炸開了花。
整個人直接麻木,手裡的袋子砸在腳上,裡面還有一瓶醬油兩瓶醋,
她卻渾然不覺。
紀父坐在正對門的沙發中,臉色也是很不好。紀母給紀檸拿過衣服,似乎是嘆著氣,轉身往廚房走去。
「檸檸,」父親喊她,「過來坐坐。」
「坐坐」就是指有事要說。
紀檸木訥的將那些醬油醋啊收拾進袋子裡,去廚房給紀母,她似乎什麼話都問不出來,紀母看著臉色發白的女兒,想起以前發生的事情,她有些心疼地揉揉女兒的肩膀,
「別怕,徐阿姨這次是來說說你和小徐的事情。」
「沒有以前那麼不好了。」
徐太太面前的茶水再次被斟滿,紀檸坐下來時,她抬著頭,笑吟吟打量著紀檸。
「阿姨好。」紀檸禮貌地跟她打招呼。
「今天我來,主要是想跟你父親談一談你和聽眠的問題。」
徐太太優雅地說著,絲毫不亂神色。
其實這件事到了十年後再提起來,也是挺可笑的,十年前也如同這般,坐在盛路的辦公室里,徐太太趾高氣揚,用最溫柔的態度,說出最誅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