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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教授利用這個期間,去聯繫了在首都六院的熟人,詳細諮詢了飲食障礙患者住院的一些治療情況。
早在一年前他其實就找了很多人去了解,但很多患者出院後的狀況卻並不是多麼好,她們在醫院裡的確是可以按照醫生的治療、正常的吃東西。
可是一出醫院,看著自己胖起來的身子,聽著曾經誇讚她們好瘦好能吃、狂吃不胖的「贊語」,統統消失,那些最惡毒的謾罵又開始重新回到她們身邊時。
絕大多數、已經可以「好好吃飯」「認認真真吃飯」的女孩,
便會再一次將自己推回暴食節食、暴食催吐的漩渦中。
人生是不可估量的,人的未來是沒辦法預測的,很多人在這輩子剛剛出場、出場的方式太狼狽那一刻,就否決掉自己除了外貌,其實還可以有無窮無盡的價值。
徐聽眠是反反覆覆確認過紀檸的想法,真的願意去醫院嗎?她現在已經好了太多,這一年的時間裡,在他看著下,真的比過往的瘋狂,平息了太多太多。
「就算不去醫院,可能過些年、等你再忙碌一些、找到更多有意義的事情、更多你想要去追求的事情去做,」
「我覺得,到那個時候,不去醫院,或許你也可以不再……」
徐聽眠害怕,去了醫院的紀檸,再一次被人給控制,
再一次感受了強制性的生活,讓曾經受到過的被逼迫形成的傷,
再一次,傷害到她!
紀檸卻對著攝像頭、對著手機屏幕上的徐聽眠,
很認真地、很燦爛地一笑,
「不會傷害到的。」
「徐聽眠,我想要做回一個正常人,做回一個不需要每天都惦念吃完飯後,何時要去衛生間吐出來。哪怕這一年中,我已經能便好到吃完飯三四個小時不吐,認認真真去做實驗,然後等到手上的工作徹底結束,再去吐出來。」
「這樣的確也可以保持生活的平衡,也可以不打擾我的事業。」
「可是,」
「我還是想要更好一些,這種模樣,終究還不是一個正常人。正常人吃完飯,是坐在沙發上、牽著愛人的手,慢慢地去看看電視,享受著時光靜悄悄的流逝;是睡覺以前,覺得自己可能吃撐著了,於是躺在床上揉揉肚皮,笑哈哈睡一覺起來明天大概就消化了。」
「是吃多了那就躺著消化消化,餓了就多吃兩口。今天吃個炸雞明天吃幾塊紅燒排骨,想著下館子可以吃更多的美食,平日裡一日三餐看到不太好的飯,也會賭了氣摔筷子不吃了不吃了。」
「是對飲食這件事,從來都不是身體上以及思想上的任何負擔。因為吃飯就是一個人最基本的生活方式啊,它不該成為精神上的折磨,更不該就此拉著一個本來擁有無限可能的人,墜入看不見光的地獄。」
「我現在還是、不太知道什麼是正常人的飯量,因為十年了,真的是太久了,一頓飯吃兩個人三個人的量已經時間過於長,所以我需要去醫院。普通的生活中誰會刻意去在乎你吃多少呢?要是我去刻意留意一個人應該吃多少,那麼可能我就又會再一次陷入對事物的度量中。醫院的醫生他們是專業的,他們會給告訴我每天該吃多少,不是說去被他們控制著少進食,而是讓醫生給我每天吃多少食物,逐漸地讓我撐大了的胃慢慢變小、變回正常狀態。」
「這樣,胃小了,等到出院後,我就會重新有了正常吃飯完後吃飽了的感覺。以前我害怕去醫院,因為我害怕被醫生強制著少吃不吐,但終究那個時候的我,從心底里不想變好。我沒辦法接受胖起來的現實,我不想丟下這個反人類的『保持身材』的方式,那個時候,我的世界裡,只有吃、吃、吃。」
「用吃,來忘卻一切苦惱。」
「然而我現在已經不需要這個方式來拯救我啦!縱使過去的事情我沒辦法原諒也沒辦法放下,可我不能總是一輩子活在過去、被過去糾纏著、讓我無法向前走。前方還有很光明的未來,還有我愛的人、愛我的人對我充滿希冀的陪伴……我覺得我可以去淡忘那些傷痛,去用未來的光,將身邊的黑暗除去,用更美好的明天,讓我可以光鮮亮麗地活在屬於我的世界。」
「徐聽眠,我想要嫁給你,想要和你永永遠遠在一起,想要追尋著你的腳步,在將來的某一天,和你肩並肩,站在學術界的最頂端。我還有我愛著的生物領域、還有我喜歡的世間萬物的奧秘。這些都是我所嚮往的,它們都應該成為我人生的理想與方向,它們要比吃東西,更能讓我活的燦爛!」
「所以,我希望去醫院……然後,徹徹底底成為一個正常的人。」
當你真的希望去變好了的時候,
那麼,那些想要去拉你一把的人,便不再是曾經你眼中逼迫著你去就範的魔鬼,
而是真真切切、能讓你好起來的指引者。
你需要他們!
*
隔離期結束,徐聽眠帶著紀檸飛去首都。
醫院裡有不少家長帶著小孩過來,很多女孩子,大都特別瘦。
這種追求極度瘦美的現象,已經逐漸開始低齡化,有多少小孩早早在初中,身體才剛開始發育成熟,
就為了美,拼了命地減肥。
紀檸坐在醫生的辦公室內,徐聽眠認識的人真的很廣,而且都相當尊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