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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檸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小妹妹被從病房裡帶了出來,其實醫生們也沒有多麼用力,但是可能是因為發現的太突然,小妹妹去吐的時候又是偷偷摸摸、神經十分緊張的,導致醫生拉了她一把,小妹妹就如同受了驚嚇的小鳥,突然就抓著門框,瘋了般大哭大鬧了起來。
嘴裡不斷地喊著,「你們這些不要扯我,我沒有去吐!!!我沒有!!!」
小妹妹的家長被從隔壁省請了過來,這個小妹妹和紀檸一樣,都是出自於大蔥省的孩子。只不過小妹妹來自節奏更快一些的Q市,Q市的經濟要比A市發達N倍,可帶動著這裡小孩的學業壓力,比A市也要多得多。
學藝術,加上吃飯還有問題,紀檸只是聯想一下,就渾身打寒顫,感覺現在的小孩身上加壓的壓力啊,真的是越來越重了。
小妹妹的父母連夜從Q市飛到了首都,醫院抓了病人一次不誠實,就會往前去追查她之前是不是都在想方設法地躲。精神病醫院,到底是有自己專門的一套手法,沒幾下,小妹妹便「主動」地,全部招了。
她的父母就在旁邊聽著,小妹妹的爸爸媽媽一看就是忙碌的上班族,爸爸應該是體制內,胸前的黨徽都沒摘下來。他們聽完小妹妹「招」出來的這四個月的表現,臉色瞬間變得相當難看。
做父親的更是暴跳如雷,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揚手就給了小妹妹一巴掌。
啪——
聲音清脆,讓跟著被叫進來的紀檸直接給愣住了。
小妹妹跪在地上,捂住臉,五指印在白皙的皮膚上逐漸清晰,她似乎是晃了片刻,然後抬起頭來,用倔強的目光,
瞪著面前暴跳如雷的父母。
醫生和護士們早已對這種現象見怪不怪,勸阻父親不要對孩子出手。但人在最憤怒的時候,是完全勸不住的。
小妹妹的爸爸用手指著他的女兒,吼叫道,
「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我們送你來醫院治病,你就這樣做???」
「……」
小妹妹的媽媽摟著被打了的女兒,眼淚嘩啦嘩啦流,
「敏敏啊,你究竟要折磨你爸爸媽媽折磨到什麼時候。」
「我們也不求別的了,你願意畫畫我們就花錢送你去學藝術,你不想學理科我們也同意了你轉文。你到底還想怎麼樣啊,我和你爸爸只求你身體能健健康康的,你說你高一和同學們不合群弄得心裡壓抑,現在又去催吐。我們就你一個女兒,你出了事讓我和你爸爸後半生怎麼辦怎麼辦……」
場面越來越混亂,紀檸站在中心邊緣,迷茫地看著這一切。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也經歷過相似的場景。
自責,痛苦,無措。
醫生見現場有些收不住,先驅散了旁邊不干緊要的人。紀檸本來就是被拉來問問小妹妹平日舉動的,紀檸也沒老老實實交代,但醫生們也沒多問。
所以現在,醫生讓紀檸先出去吧。特別是她們的主治醫師,這個主治醫生對紀檸一直很照顧,拍了拍紀檸的肩膀,知道紀檸跟小妹妹的關係還不錯,柔聲對紀檸說道,
「沒事的,相信我們。」
半個小時後,醫院八樓的方向,便傳來有人跳樓的聲音。
好在跳樓未遂,小妹妹最終被勸了下來,但整個人已經沒了什么正常意識。紀檸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跑出去看了,八樓公共區的窗戶旁,保安們正在驅散圍上來的外人,小妹妹被用束縛帶綁著,睜著大大的眼睛,像是個死人般,眼淚一顆顆從眼角滾落。
「敏敏啊……」
她的父母,披頭散髮抱著女兒,瞬間老了不止十歲。
紀檸退回到病房中,病房她已經可以回去了。她靠在門邊,用手壓著門板,開著的窗戶風透過紗網,靜悄悄吹起白色的窗簾。
身後依舊飄蕩著嘈嘈切切錯雜談的聲音,小妹妹父母說的那些話,一根一根扎著紀檸的心臟。我們也不想這樣,我們也不想被這般對待,我們也想像正常人那樣,明亮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希望進入教室的那一瞬間,接收到的哪怕不是同學們微笑的「早上好」,只是很淡的一個點頭,
也要比推開門那一刻,嘲笑聲瞬間撲面而來,譏諷著「豬來了」「肥女來了——大家快跑啊——」的閒言謾罵,
讓人能有一點點活下去的信心。
可是沒人知道這種痛楚,家長們更是覺得這是小孩子之間的矯情。童言無忌,孩子去學校就是好好學習的,那些閒言碎語你不去管它別人說久了,自然就沒興趣繼續說了啊……
但似乎,就算你不回擊不去理會,也沒有像父母說的那樣,一切都會好起來,那些言語暴力你的人,只會感覺到欺負人的快樂,進而更加捉弄你,因為他們會覺得你不還手,你很好欺負。
小妹妹比紀檸過的苦,除了校園暴力,她比紀檸還要多出來對夢想的追隨、對學習上與家長的分歧。紀檸聽過那個小妹妹對她難過地說到過,說當年為了走藝術,她究竟跟家裡坐了多麼大的爭執,很少有家長能那麼坦然地就接受小孩去學畫畫,因為在當時的大蔥省,很多父母都會覺得,學藝術是學習不好才去走的路。
這個時候,紀檸忽然就感覺的到,自己原來也沒有那麼糟糕。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那個小妹妹,可能從今天往後,她跟小妹妹也不會再有任何的聯繫。但紀檸總覺得她應該去做些什麼,如果這個社會畸形的審美她們無法拉回,那就去盡所能及地能幫一個是一個吧,至少去力所能及,能說一些是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