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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的水分蒸發後融進了空氣,潮濕又燥熱,曖昧氣氛在對視的目光之間悄無聲息地滋長。
「貼歪了,」她指了指脖子,「再往後面貼一點。」
他隨便一扯,又隨便一貼,「這樣?」
房間裡沒有鏡子,周漁放下吹風機,走過去幫他重新貼。
程遇舟坐在椅子上,周漁站在後面,從她發梢落到他後頸的水順著皮膚滑到了尾椎骨,涼涼的。
「是不是應該先消毒?江里的水不乾淨,防止感染。」
「抽屜里有瓶75酒精。」
周漁找出來,拿棉簽蘸了一下,傷口碰到酒精後一陣火辣辣的疼,程遇舟喉嚨里發出一聲沙啞的悶哼。
「很疼嗎?你忍一忍。」
「嗯,」程遇舟在持續的刺痛感下清醒了很多,不然他總有一種她的手會順著後背的那條水痕摸了下去的錯覺,「這救命之恩,你得謝謝我吧。」
周漁笑著說,「他媽媽明天會提著牛奶和水果來謝謝你的。」
程遇舟,「……」
貼好創可貼,周漁又拿起水風機去陽台吹衣服,熱風偶爾吹到程遇舟身上,帶起一股隱隱的燥熱感。
周漁摸著衣服差不多已經幹了,就從衣架取下來,天邊最後的餘暉落進黑暗,房間裡沒開燈,她轉過身,程遇舟還靠在窗邊,她看向他的時候,他也在看她。
周漁有些不自在,她很少穿裙子,因為不太方便,程挽月的這條裙子長度還不到膝蓋。
程遇舟知道她是要換衣服,也知道自己應該迴避,然而後頸傷口處那股火辣辣的灼燒感讓他靜不下心來,被風吹動的裙擺像是一下一下撞在他心上,這是激素的作用,比如腎上腺素,這是一種搶救瀕臨死亡的人的激素,大腦也會在感知到它分泌過多後作出應答,向身體各個器官傳遞出信號讓心跳恢復正常,看似簡單的機理其實很複雜,大腦發揮著調控作用,那麼用來思考其它事情的能力在此期間就被弱化了。
「你要不要考慮換一個人喜歡?」話在經過大腦之前就說出了口。
她因為這句話錯愕地睜大眼睛,程遇舟還沒看清在這寂靜的幾分鐘裡她到底有沒有臉紅,就已經被皮膚上發燒似的灼熱感催促著朝她走近。
周漁在他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就往後退,後腰貼在陽台的欄杆才停下來。
她以為自己藏得很隱蔽,還是被發現了嗎?
外面的空氣並沒有比屋裡好多少,被曬了一整天,這股悶熱感還要再持續兩三個小時,程遇舟又問了一遍,「周漁,你要不要考慮換一個人喜歡?」
他看見她搖了搖頭。
「我是說……先考慮,不是讓你現在就找個人跟他告白。」
周漁說,「我考慮過了,不想換。」
程遇舟耐心地勸道,「你再多考慮考慮,一個月,一個星期也行,哪有人考慮事情像你這麼草率,還不到一分鐘。」
「我早就考慮過很多很多個一分鐘了,」周漁還是那三個字,「不想換。」
院子裡的燈突然被打開,是錢淑回來了。
程遇舟一言不發地轉身下樓,周漁進房間換衣服,還能隱約聽到錢淑問他晚上想吃點什麼,他說氣飽了。
老太太笑著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進屋去廚房洗菜。
周漁換回自己的衣服下樓,跟老太太打了聲招呼,餘光里的程遇舟站在院子裡,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球,球彈到牆上的聲音越來越大。
錢淑在屋裡喊他,「仔仔,外面的路燈還沒亮,你送送周漁。」
周漁小聲說,「不用了。」
程遇舟也沒看她,先走出院子。
言辭冷眼看著兩個人一前一後從大紅門走出來,周漁披著頭髮,碎發遮住了視線,走進了才看見言辭。
他又在抽菸,還咳嗽。
程遇舟停下腳步,對周漁說,「快回去吧。」
周漁點點頭,「嗯。」
直到那抹身影從轉角消失,言辭的視線才落在程遇舟臉上,「你跟她很熟麼?」
程遇舟說,「比跟你熟一點。」
第二十一章
程遇舟這話聽著似乎沒什麼不對。
周漁和程挽月關係最好,程挽月又總跟程遇舟在一起,他們認識並且互相熟悉也正常。
程遇舟問言辭要不要去吃飯,兩人短暫對視,言辭搖頭,自己回家了,程遇舟也轉身進屋。
廚房裡飯菜的香味飄上樓,覆蓋了房間裡原本的香氣。
程遇舟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心情就算再不好,考慮之後還是打了個電話。
「哇!兒子,你終於想起來還有個媽媽要關心了。」
「我這還不是不想破壞你和我爸的二人世界,」程遇舟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媽,有個案子你應該會很感興趣。」
電話那邊的程太太故作失望,「哎呦,原來是關心我的工作,行吧,你說說。」
「去年有個煤礦井下坍塌導致三死六傷,幾個合夥的煤老闆跑的跑,躲的躲……」
其實去年事故發生之後,有媒體報導過,但沒有後續,該煤礦是否屬於違法開採,是否在開工前就存在安全隱患,以及對遇難者家屬的賠償問題,都需要有人站出來回應。
程太太就是幹這一行的,程遇舟請她幫忙於公是合情合理,於私純粹是在給他爸添麻煩,夫妻倆這次鬧矛盾的主要原因就是她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