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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遇舟把頭髮從中間分開,撥到兩側,指腹貼著頭皮摸了摸,確定鼓包的位置後拿起藥瓶對準噴了兩下。
等他起身,周漁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吸著一口氣沒有呼出來。
也沒有看他,裝作若無其事般重新紮了個低馬尾。
程遇舟去廚房拿了一罐杏子果醬,「奶奶做了兩罐,這罐你拿回去喝。」
「怎麼做的?」
「給我個電話號碼,問好了把過程發給你。」
周漁是真的沒用微信,她也用不上。
噴了藥之後皮膚微微發熱,果醬是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玻璃罐很涼,她悄悄抱緊了些,「你問挽月吧,她知道。」
程遇舟說,「你就在我面前,我為什麼要繞彎路找程挽月?」
周漁當然不會說自己還在為昨晚的事彆扭。
她念出號碼,程遇舟存備註,輸入一個『周』字後停頓了一會兒,「是哪個字?周瑜打黃蓋的瑜還是河裡游的魚?」
「三點水的漁。」
「好了,」程遇舟在她拉開背包拉鏈的時候順手把藥也塞了進去,「帶回去用吧,早中晚各一次,不用謝。」
周漁就沒再客氣,「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你會無聊嗎?」
他在這裡應該沒什麼能玩到一起的朋友。
「鎮上很多人晚上都喜歡去江邊散步,那條路上的路燈是燈籠,晚上其實很漂亮,你可以去轉轉。」
程遇舟送她出門,「在哪裡?我不知道路。」
「很多條路都可以到,你隨便問問就知道了。」
「我想了想,你還是謝一下吧。」
周漁沒聽明白,「啊?」
程遇舟說,「我聽不太懂這裡的方言,等你有空的時候帶我去江邊轉轉,就當是謝謝那瓶藥。」
哪有這樣的。
但她還是說了聲,「……好。」
周漁低頭看著地上淡淡的影子,他們像是靠在一起。
程遇舟突然問,「你是不是一點酒都不能喝,含輕度酒精的飲料都不行?」
該來的還是來了,周漁心裡頓時警鈴大作,「不是!我很能喝的。」
程遇舟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看著她,「是嗎?」
他也是收拾屋子的時候才發現那是一罐含有3%酒精的飲料。
「當然啦,我們這裡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很能喝,」周漁越說越心虛,索性不多說,「我走了,挽月還在等我。」
「嗯,路上小心。」
周漁轉身,程遇舟站在門口看著她走遠。
經過彎道那盞路燈時,周漁有意加快腳步,回家拿出那瓶藥和沒用完的創可貼放在一起。
程挽月在等周漁電話,數學卷子的答案很好念,二十分鐘就足夠了。
程挽月寫完最後一道題就把作業扔到一邊,很神秘地問周漁,「阿漁,你有沒有看過那個啊?」
「哪個?」
「就是那種片子,先親親,然後脫衣服,再然後就開始……」她雙手鼓掌。
周漁反應過來,昨天那部愛情電影就有兩段很長的吻戲,也脫了衣服,但沒有全脫,也沒有『再然後』。
「……沒有看過。」
「我從高銳的電腦里拷貝了一部,你要不要看?」
「你看了嗎?」
「沒有,我怕很噁心,她們說大部分男人的那個都不太好看,又黑又丑,」程挽月什麼都跟周漁說,她從來不用擔心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那種白白淨淨的男生有可能是粉色的。」
比如卿杭。
當然,這種話她不會說。
周漁想,程遇舟不屬於特別白的類型,但也是白的,可能是因為夏天總曬太陽,他又經常去打球,露在外面的皮膚被曬黑了,那次他爬到樹上摘杏子,她站在樹下看到了他的腹肌。
腰腹的皮膚就很白。
「我也不知道,你如果怕噁心就不要看了。」
「但是我好奇啊,」程挽月戴著耳機,她趴在床上,兩條小腿晃啊晃的,「你不好奇嗎?我本來想著咱倆一起看,太噁心的話就趕緊關掉,但是我們倆看好像有點奇怪。」
「嗯,是有點。」
「那還是先不看了,等高考完再看,到時候我也發給你一份。」
第十三章
程挽月答應周漁第二天去看言辭,可她一直到下午才想起來,路上順便打包了一份麻辣燙。
她敲門敲得對面鄰居都探頭出來看,言辭才不耐煩地開了門。
生病讓他身上的那種頹廢感更明顯了,脖頸皮膚泛著一層不正常的紅,眼睛也是濕漉漉的。
程挽月在開門的瞬間從他眼裡看到了一絲失落,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他越想藏得隱蔽就反而藏不住,桌上的退燒藥只吃了一次的劑量,他一直在等著誰來,開門看到是她後的那點失落感就是因為誰而起。
電視開著,正播放著一檔綜藝節目,家裡也不算太冷清,言辭坐在沙發上,目光平淡地落在電視屏幕上,程挽月能容忍他惡劣的態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憐愛,尤其這種脆弱的時候更容易激起她的惻隱之心。
程挽月陪他待了一會兒,問他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他沒理,問他紋在後腰上的字母Y到底有什麼含義他也沒理。
「不是『言』吧?你告訴我,我就幫你。」
言辭甩了她一個冷眼,「少多管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