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頁
他把手機遞到卿杭面前,「月月的電話,你跟她說兩句?」
也不等卿杭開口拒絕,程延清就打開了免提,程挽月清靈靈的聲音傳出來,「好久不見呀,卿杭。」
她像個沒事人一樣,應該早就忘記了。
卿杭沒說話,她也不在意,笑著問,「我生病了,你不和程延清一起來看看我嗎?」
她還是這樣,重複用著早就玩膩了的把戲,都不屑換一個更容易騙到他的藉口。
【卿杭,我發燒了,好難受啊。】
村里沒有車,他連夜走到縣城,結果她根本沒有發燒,而是因為和一個男生去玩沒有寫作業,以為他在家,想騙他去幫她寫卷子,知道他回村里辦事不在縣城就去找別人了,早上打開門看見他,還是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問他怎麼那麼早敲門。
【卿杭,我肚子疼,家裡一個人都沒有,我要痛死了。】他連嘴裡的飯菜都沒有咽下去就跑去買藥,衣服都汗濕了,趕到程家時,她正躺在沙發上吃冰棍。
【卿杭,我頭疼,你快來我家。】
他剛幫爺爺收拾完院子裡的廢品,渾身都是難聞的臭味,跑去程家的時候,是一個喜歡她的男生開的門,客廳里很熱鬧,她穿得也很漂亮,是所有人里最漂亮的,她高傲得意地揚起下巴,對跟她打賭的人說:看,我就說他會來吧。
類似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他明知道她是騙他的,還是次次都會去。
「不了。」
卿杭神色淡漠,把還在通話中的手機推回到程延清那邊,付完錢後離開了飯館。
第五十五章
如果不是因為卿杭爺爺去世,他剛拿到老爺子的骨灰,程延清早追上去了。
「月月,沒事,卿杭不是生你的氣,他就是太忙了,學醫的嘛,期末考試這兩周就連吃飯睡覺都得算著時間,」程延清不想妹妹傷心,安慰道,「我下周考完最後一門立馬就回去看你。」
『不了』這兩個字是在回答程延清那句『月月的電話,你跟她說兩句』,卿杭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跟她說。
程挽月心想,這樣總比徹底遺忘要好。
「哥,我想回家過年,可是爸媽不同意。」
她不提卿杭,程延清也不提了,「咱們今年還在二叔二嬸家過年,過兩天我跟他們說。今天誰在醫院陪你?」
「是奶奶呀,她在給我織帽子,你和程遇舟都沒有,奶奶只給我織。」
「那不行,我也要,」程延清故意在電話那邊耍脾氣。
程挽月看著老太太戴上老花鏡,想起去年周漁送她的那頂毛線帽。
那時候可真好。
晚上八點的飛機,程遇舟洗漱完時間就差不多了,只來得及簡單吃頓飯。
下了一天的雪,外面白茫茫一片。
周漁送他到機場,大廳里人來人往,都有一種歸家的急切感。
「又要分開了,」程遇舟兩手空空,怎麼來的,又要怎麼回去,「這幾個小時,我為什麼睡著了呢?想睡覺什麼時候都可以睡,好不容易才見你一面,半天時間竟然都用來睡覺了。」
「以後……應該還有機會,」她自己說話的語氣都不太確定。
雪勢不大,否則航班可能要延誤。
程遇舟低頭看著她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紅繩為什麼不戴了?」
「斷了,」周漁牽唇笑了笑,「你快進去吧,再見。」
程遇舟知道她這句再見的含義是什麼,「我是不會跟你說『再見』的。」
她把他從人生里剔除,他就重新走進她的人生。
「以前是我想得太簡單,周漁,你再等等我。」
劉芬去世後,周漁一直在怪自己,總覺得是她的錯。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一直在失去,某一刻突然有了很想要的東西,那件東西近在咫尺,好像伸手就可以抓住,以至於她忘了自己身上的責任,甚至都沒有察覺到劉芬喝藥前的異樣,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後才明白程遇舟是那麼得遙不可及。
劉芬給她了自由,她卻被自己困在了那個小縣城。
外婆是周漁在這世上最親的人。
考完試,周漁和言辭同一輛車回白城,他回長春路,她回周家灣,把家裡里外外打掃乾淨後,去老院接外婆回來。
外婆在養老院總是一個人待著,回了家就很高興。
白城有習俗,大年三十晚上晚輩要去祭拜過世的親人。
言辭的父母和周漁的父母都葬在同一座山上,周漁等外婆睡著後,帶著手電筒出門,她以前很害怕這座山,就連夜晚從山下的馬路經過都會害怕,現在都敢一個人爬上爬下,就算聽見奇怪的聲音,心裡也沒有任何恐怖的假想。
她走在前面,言辭走在後面,因為他們來得晚,下山的路上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從遠處看,兩束光離得很近很近,一前一後,但其實隔了很遠。
言辭還是不會包餃子,有人在朋友圈發了九宮格照片,每一張都是餃子,還給每一個白白胖胖的餃子都P上了可愛的表情。
電視裡播放著春節聯歡晚會,主持人開始倒計時,外面也響起了爆竹煙花的聲響,言辭坐在沙發上,側首看著窗外,各種顏色的煙花在夜空里炸開,火光飛濺,聽著極其熱鬧。
而在遠隔千里的南京,程挽月又一次進了搶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