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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辭,」周漁第二次打斷他,「我只把你當朋友,所以在面對你的時候永遠不會像你一樣痛苦。」
第三十九章
年後社區工作人員來周家了解情況,外婆生活不能自理,算是縣城裡年紀最大的一批老人,劉芬的情緒時好時壞,需要靠藥物穩定,沒有獨自照看老太太的能力。
她們建議周漁把老太太送到新建的養老院,政府有補助款,每個月要交的費用並不多。
外婆笑呵呵的,問什麼都說好。
即使工作人員不來,周漁也應該要開始考慮這些了,她就算是去最近的市里上大學,也沒辦法每周都回來。
但劉芬不同意。
周漁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開學重新調整座位,程延清和言辭成了同桌,但言辭第二天就沒來學校了。
學生可以申請在家複習,李震也住長春路,會抽空把各科的試卷帶給言辭,不忙的話也會進屋坐坐,家裡一切都是新的,言辭看起來好像重新開始了,可李震總覺得他並沒有真正從陰影里走出來,雖然每次去他都在看書,但一個人的眼神說不了謊。
程遇舟返校晚了十天,他的位置在周漁後面,早自習下課之前周漁都沒有發現他來學校了,直到她把新發下來的試卷往後傳,剛好是最後一份,沒有回頭,疊好後一隻手拿著從背後放到他桌上。
試卷下面的手指被捏住。
周漁愣住,死氣沉沉的教室像是突然活了過來,窗戶開著通風,不知道是誰在護欄上綁了個紙風車,被風吹得呼呼轉。
她感覺到無名指被套上了一個什麼東西,回過頭時,程遇舟也在看著她。
是梧桐樹葉做成的書籤,他把綁在樹葉根部的細繩套在她手指上了。
「去年的葉子,一直夾在書里,過年沒事翻出來加工了一下。」
「好漂亮,」她是真的喜歡,可又覺得窘迫,「我沒有什麼能送你。」
「沒有嗎?」程遇舟想了想,「有吧。」
周漁指著桌上的作業,「只有一堆試卷。」
然而程遇舟並沒有往那些試卷上看,教室里同學不是在吃東西就是在睡覺,走廊外面也站著幾個,但都是背對著教室的方向。
他可以做點壞事。
沒有人會發現。
程遇舟一隻腳伸到前面,勾著周漁的椅子往後拉,她趴在他的課桌上,身體因為慣性往他面前靠,他順勢湊過去,只差一點就親到了,但他沒有。
擦黑板的同學轉過來,程遇舟在他看向這邊之前就退回到合適的距離,周漁不喜歡被班裡同學議論。
他今天穿的不是校服。
周漁想起去年夏天在小賣鋪見到他的時候,他也是剛從南京回來,身上有種富家子弟的距離感。
校服大概是他們之間唯一沒有差別的東西。
「假期沒穿一直放在衣櫃,有味道,昨天兩套都洗了,還沒幹,」程遇舟拉起外套的拉鏈,「你想吃什麼?我去買。」
周漁說,「我上課前喝了豆漿,你快去吃吧。」
「我早上也吃了,奶奶煮的雞蛋和小米粥,」程遇舟又坐下了,他其實很想摸摸她的臉,但吃完早飯回教室的人越來越多,「怎麼又瘦了?」
「是衣服穿得少了,其實一斤都沒輕,」周漁期末成績並不算好。
期末試卷是按照高考標準出題的,卿杭每次考試都穩定在年級第一,她也進過前十,但只有過兩次,之後的每一次月考都跨不過這條線。
越是想衝出去,結果就離目標越遠。
假期她很少出門,把試卷重新做了一遍,錯題有被糾正的機會,但高考只有一次。
「只吃不動,我還擔心會胖。」
違規煤礦的案子已經有進展了,程遇舟現在不打算告訴周漁,「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周漁兩次試圖撒謊都被他識破,心裡彆扭又歡喜,「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程遇舟笑笑,「是啊,我怎麼知道呢,你猜猜。」
因為她太想離開這個地方了。
但捆在她身上的枷鎖太沉重,讓她寸步難行,可放棄又不甘心,每一天都在退縮和勇敢之間徘徊,掙扎。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她做了個夢,夢裡她變成一隻鳥,飛去看他說的梧桐樹,秦淮河,像個遊客一樣從中山陵到總統府,然而一覺醒來還是原樣。
……
年前的期末是第一次全省聯考,卿杭不止是白城一中年級第一,也是全省第一。
學校每年都有送他去參加數學競賽,榮譽是學校的,也是他個人的,清華招生辦老師聯繫他參加自主招生的筆試和面試的消息很快就在周圍傳開了。
有艷羨,有不屑。
程挽月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但也不是第一個。
在這之前就因為一件小事冷戰了半個月,她知道之後也沒有去找卿杭,依然還是那個灑脫驕傲的程挽月。
周天下午的休息時間,讓學生們在高強度的學習壓力下暫時能喘口氣,程挽月和程延清都不急著回家,天氣好,程遇舟打完球,拿著籃球在操場旁邊逗周漁,她一上午都在教室待著,都學迷糊了,籃球就在她面前,她也搶不到。
卿杭在等程挽月,等她從籃球場那群男生之間離開。
她答應過他無數次,沒有一次真正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