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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囈聞言,滿意地把自己往角落擠了擠,給霍兆寧留出更大的一片位置。
「我不在……就給你。」他磕磕絆絆道。
霍兆寧皺眉:「別瞎說,我不要你的遺物。」
宋囈若有所思。
駕駛員正要啟動,忽然聽見前車傳來一陣驚叫。
赫然是那個跟宋囈學琴的孩子,在推搡間被從側面擠下了車。
宋囈原本就把自己擠到了窗邊,見狀瞳孔一縮,緊抿著唇,從琴盒裡拿出小提琴和琴弓,拉開車門便跳了下去。
四周暫時沒有喪屍,宋囈把孩子拉到自己車旁時,副駕駛外已經擠滿了拼命想要上車的人。
「宋囈!」霍兆寧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手臂身長了去握宋囈的手。
卻抓住了一個稚嫩的、小孩子的手臂。
宋囈托著小孩送到窗邊,被擠得幾乎站不住腳:「先……讓他上。」
小孩爬進駕駛室後,霍兆寧再伸手去拉,卻怎麼也找不到宋囈的身影,他驟然慌了神。
「宋囈!宋囈人呢!」
「霍哥……!他在、在往後面跑!」駕駛員從後視鏡看到那個清瘦的背影,駭然道,「他要做什麼?!」
「對、對啊!那個人會驅趕喪屍!!」
很快有人反駁:「可他不是只能稍微逼退喪屍一兩分鐘嗎!」
霍兆寧咬牙:「我下去一趟,不用等我。」
他正要開門跳車,后座的幾人全部撲上來把他按在座位上。明眼人都看得出,霍兆寧是他們這裡的最強戰力,如果沒有他,這幫人能不能活著通過喪屍圍城都未可知。
剛被子彈逼退的喪屍又漸漸圍了過來,全車的人都驚叫著大喊:
「開車!快開車!!」
車子緩緩啟動,霍兆寧的嘶喊被掩在眾人聲浪之下,發動機點火,如離弦之箭般將前方的喪屍撞碎,沉重的撞擊聲、喪屍的怪叫聲、還有自天邊滾滾而來的雷聲,充斥了整條街道。
忽然,提琴清越的高鳴和著驟然劈下的閃電,撕開了這片混亂的聲場,沒有演奏晦澀的、驅趕危險的音符,而是一首世人從未聽過的曲子。
喪屍停了一下,轉而浩蕩地向那個對他們來說,聲音最尖利的方向涌去。
不只是霍兆寧,所有人都下意識回頭。
街道盡頭是正對著音樂廳的廣場,正中聳立著一尊雪白的和平鴿與音符的雕像,白鴿舒展的翅膀上,側坐著一個清瘦的深影。
他脊背挺得筆直,脖頸修長,像高貴自矜的天鵝一般,微微低頭搭上提琴的一側。他持弓,和白鴿一樣舒展,仿佛化作了那隻和平鴿。
青年流暢的運弓如同白鴿振翅,手指溫柔的揉弦像白鴿低頭輕輕銜起青翠的橄欖枝,他坐在雨幕中,身後是晴空驅趕陣雨,陽光穿破雲層。
面前,載著上百人的車隊,頭也不回地迎著驟雨向遠方奔去。
琴聲漸遠、漸小……然後戛然而止。
白鴿墜落,枝條卻發新芽。
「卡!」裴導坐在監視器後,率先鼓起掌來。
「祝賀程老師殺青!」
「程老師辛苦啦——」
「程老師!你再坐一下,我給你拿梯子去!」
程郁坐在那尊白鴿雕像上,謝過每個祝賀他殺青的staff,仗著自己坐得高,眺望已經開遠了的卡車車隊。
駕駛員正慢悠悠掉頭,準備把車開回來,他看見諶軻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雖然看不清他的眼睛,但程郁就是覺得,他們對上了視線。
他忽然有一股衝動,心臟急急地加快了速度,仿佛在催他一般,他一手扶著雕像,一手作喇叭狀靠到嘴邊。
「諶軻——」他喊。
諶軻朝他揮了揮手。
程郁咧嘴笑開,扯著嗓子喊:
「我——比你高——」
劇組眾人鬨笑。
在他以為諶軻只會繼續揮手的時候,他聽見了正前方的回應。
「你是——最高的——」
諶軻第一次在戲外高盛吶喊,看到程郁聽到回應時,開心地向他招手,他忽然覺得心被塞得滿滿的。
好像有什麼東西把他心裡的敗絮,全部偷偷換成了鬆軟的、帶著陽光氣息的新棉花,就連呼吸都能感受到滿溢的光。
卡車開回去的時候,程郁已經爬下了雕像,諶軻等和他道別的工作人員都散了,才走上前去。
「恭喜殺青。」他說。
「五年後見?」程郁笑道。
諶軻無奈:「不拍戲我們就見不到了?」
程郁一抬下巴:「那當然,誰還不是個大忙人呢?」
諶軻裝作思考了片刻,道:「那我息影吧。」
「啊?」
「看看程老師還需不需要助理。」
程郁作勢要喊期期。
諶軻淡定補充:「能給程老師偷偷買好吃的的那種。」
「那缺的!」程郁乾脆道,「但是我請不起,諶老師太貴了。」
「不貴。」諶軻搖頭。
程郁好奇:「那價格怎麼算?」
諶軻笑了一下:「我只和男朋友做交易,程老師現在還沒有訪問權限。」
程郁愣了一下,當場結巴:「我、我也沒想訪問。」
諶軻和他並肩往化妝間走去,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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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程郁當天晚上就有通告,所以他的殺青宴也沒能辦成,抱著一堆花束,就匆忙上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