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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末緊張地拍著莫狄的臉,「你怎麼了?」
但莫狄被自己的噩夢攫住,精神域在震盪,五感瞬間失衡。他已經聽不見季末的聲音了,只能看見季末的嘴唇在開合,不停地做口型。
莫狄眼底黑潮湧動。
他忽然想起他是如何來的——他原本在沙漠上行走,卻被熟悉的精神力引誘,來到了這裡。
可是季末已經死了,又怎麼會有精神力引他過來呢?
只剩下了唯一的可能。
——他終於如願以償地徹底瘋癲,陷入了無法醫治的精神域暴亂,然後來到了一個幻想中的、有季末的世界。
他的肉身應當已經死了,但他的魂靈還與季末在一起。老天竟如此眷顧他,讓他在死後的這個世界,見到了季末。
莫狄將一切都想明白了。
他冷靜下來,握住季末的手。他看著季末,臉上浮現出整整七個月沒有過的笑意,面部肌肉被笑容牽拉,帶來一種久違的疼痛。
他笑著笑著,便哭了出來。他問季末:
「你是不是都不記得了。」
你是不是,不記得你曾經為了我要殺你的預知夢而多麼傷心。
不記得我因為無知對你說過的混帳話。
不記得我曾經親手把兇器送到了你手上。
也不記得我親手,殺了你。
我是帶著渾身的血腥和罪孽投入的地府,而你是這樣潔白無瑕。你離開塵世的時候,老天怎麼捨得讓你帶著痛苦的回憶走。
你是不是都不記得了,才對我說這樣的話。
說你要跟我精神結合。
說你還在這裡。
你肯定是都不記得了,才依然……
這樣愛我。
季末的手被包裹在冰涼的大掌內,他不解地看著莫狄驟然變化的神色,又問出了這樣一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但黑暗哨兵的精神力讓他無法放鬆警惕,仿佛就等他一個回答立刻就要爆發。白大哥還在上面,邊區還有這麼多人,如果莫狄做出什麼毀天滅地的舉動……那後果季末不敢想。
時間緊迫,季末不知莫狄究竟知道了什麼,又到底想要一個怎樣的答案,於是只能順著莫狄的話,小心地反問:「……不記得什麼呀?」
季末的眼睛清澈,眼角還帶著由於激烈的親吻沁出的淚痕。莫狄對著這樣的眼神,心痛到無以復加。
他果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莫狄輕輕把季末托著鼠兔的那隻手拉過來,低下頭,先吻過鼠兔的小腦袋,又吻過季末的手心。
他安靜地流淚,周身環繞的黑色精神力如同塵埃落定,緩緩消散。
他唇邊帶著笑意,可是心卻空了。他知道自己應該感到欣喜,因為死後的世界裡季末不會再受苦;可他同時也知道,自己必將背負永刑,帶著無法挽回的罪責,面對自己的愛人。
但即使他的靈魂註定無法安息——
莫狄把季末抱了起來,走出這個小房間。
他在季末耳邊說:「什麼都沒有。」
——他要讓季末快樂地、無知地、這樣……
莫狄輕吮著季末的耳垂,問:「如果你有機會離開我……你會走麼?」
他想,如果哪日輪到了季末轉世投胎,他一定不攔,他要送季末去一個陽光明媚的地方,那裡一點黑暗不能有,也不要再與自己相見,他要忘了自己,要……
莫狄的淚水從臉頰不斷滑落,洇濕了一小片血衣,那殺戮的血腥氣又冒了出來,讓莫狄難過地無法呼吸。他無法控制、自虐般地想下去,想著季末會在沒有他的地方活得多麼開心,他也許會愛上別人,會……
可季末卻突然伸手把他摟緊了。
莫狄停下了腳步,垂頭看懷裡的天使。
季末雙手捧起他的臉,無比認真地對他說:
「我不離開你。」
「我要一直跟你在一起。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季末的嗓音帶顫,莫狄錯愕地發現季末眼裡竟也盛滿了淚水。
兩個哽咽的人對望,在看不到頭的地下迷宮裡形成了一幅剪影。
莫狄的精神力又開始四溢。
他與季末額頭相抵,眼淚砸了下來,滾到季末唇邊。
「我當真了。」他說。
季末在他懷裡點頭,眼神鄭重,如同宣誓。
莫狄閉上眼睛。
空蕩蕩的地下迷宮就是他們的新房,敞開的房間無人窺探,他們被籠罩在安全的黑暗裡。
洶湧而出的愛意再也無法遏制,莫狄咬著季末的雙唇,手撫上他的身體。他把季末輕柔地放在床上,身體卻強硬地壓了上去。
身下的這個人,全然無知地滿足了自己的奢求。
就當自己是個騙子,欺騙他的承諾……在已死的世界裡,他還是想要和季末簽訂一個已經毫無意義的生死契。
精神結合不夠,他要的更多。
他要一個跟季末同生共死的權利,他要季末再也不能拋下他。
作者有話說:
目前的狀況就是:小莫因為突然得知真相產生了巨大的心理創傷,到了地下迷宮真就以為到了地府,見到媳婦就以為是他倆都掛了,在地府相遇。
等身體結合完他就知道了。
這個PTSD得小季慢慢哄才能好。兩個娃娃都不容易。哎。
第112章 -漠上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