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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官職履歷上,他從橫衝直闖的愣頭青,一路建功立業,從校尉至縣丞、封侯受太守位,足足花了十來年的功夫。

    較呂布那厚積薄發、一朝隨貴人平步青雲的好運勢不同,他是步步為營,穩打穩紮,也曲折坎坷得多。

    呂布時不時還開口挑釁幾句,孫堅就是從頭到尾地悶著,一言不發,只一把似霜燦雪的古錠刀舞得虎虎生風。

    正是劍眉狹目射飛芒,靈活催使胯下良駒,兵戈相擊鏗鏘不停,遮攔架隔亦無休歇——

    “著!”

    燕清腦海里的詩念到一半,就被呂布一聲來得毫無預兆、震耳欲聾的爆喝,給倏然打斷了。

    當呂布感覺到孫堅格擋時,下盤非但不復之前的穩固,甚至還出現了輕微的撼動便宜後,就知道等候了太久太久的機會,終於還是來了!

    要他記得不差,這最後一擊,就該落在第九十九招!

    說時遲那時快,虎目悄然一眯,迸出一絲有如實質的精光來,雙腿一挾,挨了那戰靴一踢的赤兔,就似要噴火一般地嘶鳴一聲。

    它往後踱了幾步,緊接著就是一個俯身疾沖,就似一團凌躍而來的燃燒炭火,而它背上所馭的呂布,英俊的面龐上滿刻著猙獰的得意。  

    “喝啊——!!!!”

    就如不知疲憊一般,呂布雙目赤紅,豁然爆喝一聲,雙手握住足有四十多斤重的方天畫戟,直接高舉過頂,先是徐徐地盪開,接著由慢至快,越來越快地旋轉了起來!

    孫堅反應半分不慢,匆匆收了刀勢,躬身提韁,就要側繞回來,略避鋒芒。

    不好!

    結果這不動還好,貿然一動,反讓孫堅心裡一涼,表情變得十分震驚。

    他持刀那手,早在呂布之前那接連不休的沉猛速擊下,因力竭而輕顫不已,瀕近強弩之末了。

    他擅使刀,尤其是這約有十二斤重的古錠刀,更是與他相伴已久,已是如臂使指的自如。

    可用它對上呂布時,劣勢也很明顯:呂布戟法高超,輕易不讓他近身,占盡了兵器長度上的優勢;呂布個頭高他一截,生得極長大,所騎乘的神駿非凡的赤兔馬,也非是他重金求來的這匹不過是上等良駒比得的;畫戟較古錠刀又沉上三倍有餘,每從高處由巨力從刁鑽角度揮來,他招架時,就分外吃力。

    只因他一直全神貫注,才未能留意到手臂愈發吃緊的狀態。  

    這會兒一下去得急切了些,就徹底亂了一直努力維持的節序,使他別說扯動韁繩了,就連最趁手的那把寶刀,都因手指太過僵硬,一時給脫了出去!

    在刀甫一脫手的那刻,孫堅就知再無掙扎的必要了。

    他長嘆一聲:“將軍威武,堅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呂布:“……”

    好不容易等來漂亮擊潰的時機,又將是盈滿全身力氣、勢若雷霆、註定通貫長虹的一擊,怎麼這姓孫的不按理出牌,方還那般頑強,怎說認輸就這般乾脆了?!

    邊上圍得兵士見終於出了結果,到底還是威風霸氣的呂將軍給贏了,頓時呼聲雷動,瘋狂喝彩。

    呂布咂了咂嘴,頗有幾分意猶未盡,但一想到自個兒還是沒保住了那險些錘破的牛皮,險險在第九十九招贏了,成功保住面子,那還是痛快的。

    尤其還是那般酣暢淋漓、一度不相上下的一戰,於哪一方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享受。

    橫豎又不是真要拼個你死我活,對方肯明明確確地甘拜下風,不也不錯?

    呂布想得喜滋滋的,於是放開沖勢,擦孫堅而過後,又往前馳騁一小段,減掉勁勢,才得意洋洋地將戟一收。  

    返身到下馬拾刀的孫堅面前,倒未居高臨下地瞥他,而是特意也下了馬來,抱拳道:“承讓!”

    孫堅之前不喜他狂妄,存了要狠狠教訓他一頓的心,不想竟有這等真本事,看向呂布時,非但再無芥蒂,還多了幾分惺惺相惜和激賞。

    他二話不說,回抱一拳:“某心服口服!”

    呂布作為勝利一方,風度胸襟也出來了,也覺得孫堅這性子直爽不記仇,頗對自個兒脾氣,於是何止是對孫堅就此和顏悅色,三言兩語下,越發投緣。

    之前還是劍拔弩張的氣氛,打上一架後,險些要稱兄道弟了。

    燕清微眯著眼,借著人群的遮蔽,一言不發地看著舉動親密、很是相見恨晚的兩人。

    ——這般融洽,像顯得是他白操了一場心。

    而在呂布獲勝時,高順也被熱烈的氣氛帶動了些許,情不自禁地跟著鼓了鼓掌。他倒是迅速意識到了剛才的失態,不由甚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趁無人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時,將雙手規矩放回身側,回過頭來,看向燕清,徵詢道:“主公,那現在……”  

    燕清撫撫馬頸,讓它乖順調頭,聞言淡淡道:“等慶祝完了,先他們分別來主帳一趟,就文台先,奉先後罷。”

    高順剛要領命而去,燕清就臨時改了主意,重叫住他道:“罷了,文台來就夠了,奉先免了吧。”

    高順不禁一怔。

    燕清唇角微微一揚,笑得八風不動:“雖是事出有因,然奉先身為主帥,帶頭違背軍紀,自是當罰。然正逢用人之時,他位置機要,身兼重任,不宜多動軍棍,需酌情作慮。”

    “對外,那二十軍棍暫且記下,看他戴罪立功得如何,但也需罰俸一年,職……”燕清略作沉吟,“便暫不降了,留待查看。至於對內……”

    燕清雲淡風輕道:“半年之內,必須讀透《孫子》和《六韜》,不求倒背如流,死記硬背也沒意義,但對釋義必須瞭然於胸。而隨時抽查的任務,就交給文和先生了。”

    高順仍是一臉嚴肅,卻有一滴冷汗,偷偷摸摸地從他額上滾落。  

    “最後再抄寫一份,交由奉孝檢查。”

    這時間給得並不充裕,足夠耗掉呂布的閒暇時間和旺盛過頭、顯得多餘的精力。

    讓他沒心情,也沒工夫去瞎搞事。

    為防在這過程中心軟,燕清不得不逼自己一逼,索性再補一句,徹底狠下心來:“在奉先完成這些之前,除非是我因公務主動相召,他都不得主動來求見我。若有要事,向奉孝或是文和說了,由他們轉告便是。”

    “就這樣罷。”

    說完,燕清長嘆一聲,再輕催馬,拂袖而去。

    高順深深地低著頭,不敢再看不遠處毫不知情,還高高興興的呂布。

    ——雖還沒將主公這話轉告,但他已不難想像,呂布會是什麼個恐怖的反應了。

    第44章 渾水摸魚

    高順心裡打鼓一陣,最後還是決定趁呂布這會兒心情暢快,早些將主公的意思傳達出去的好。

    懷著這打算,高順面無表情地穿過人群,來到呂布招呼孫堅所在的那帳前,向負責把守的小兵道:“通報一聲。”

    “喏。”那小兵頗有幾分受寵若驚,忙向內喊了一嗓子,就聽呂布惑道:“伏義?進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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