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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被封了征西將軍的韓遂和馬騰,在其中沒動什麼手腳,燕清決計是不信的。
他們若沒摻和進來,謊報軍情,那以劉康的惜命,就不可能當這是積累聲望的大好機會,跑去御駕親征。
燕清眸底冰冷,譏笑:“哪個狗東西攛掇的?膽子不小!”
然而這會追究責任,也是為時已晚,於事無補。
不等唯二在場的郭嘉和呂布開口,他再又暴躁地踱了幾步後,勉強讓自己冷靜幾分,有條不紊地開始下達一道道指示:“水軍的訓練先停下,將徐榮、陳宮調來揚州,暫領州牧,別駕人選由他自己定去;著文若派兵增援冀地,與公孫瓚速戰速決……”
一口氣說完後,燕清看向呂布,略緩和了語氣:“得辛苦你了,將士疲乏,情況再緊急,也得容他們休息一宿,明日再點三萬兵馬開拔,北上途中,還得蕩平袁紹餘部,捎上公達他們。”
呂布趕緊應了,剛要出去執行,就被郭嘉攔住了:“且慢。”
燕清抬眼,看向郭嘉。
郭嘉搖頭:“主公稍安勿躁。若倉促起兵,定受潛敵之害。”
燕清凝眉,懇切道:“願聞其詳。”
郭嘉道:“異族僥倖劫走天子,殺之無益,不過勒索好處罷了。況且這一醜事,目前並未被公之於眾,不過是留駐洛陽的探子所傳。”
這些年來胡兵犯境雖然頻繁,不過是趁朝廷勢頹、天子昏庸這‘虛’而入,要真正與中原主力軍為敵,卻是毫無底氣的。
劫走一個有名無甚實的少年天子,只等於給他們一個勒索錢糧的大好機會罷了,只要還有點腦子,就不可能傷害劉康這個寶貴人質的性命,導致與大漢結下不死不休的仇怨。
當然,叫劉康受皮肉之苦,驚懼屈辱,再獅子開大口,倒是可能的。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燕清揉揉跳個不停的眉心,理智總算慢慢地回來了:“不錯。多虧奉孝提醒,我方才著急上火,差點鑄成大錯。”
消息要是傳開了,燕清這一天下皆知、世所讚揚的大忠臣,就必須帶兵去救。
但任誰都知道,身為堂堂天子,御駕親征反被敵軍劫走,那無疑是震驚天下的奇恥大辱。
劉康就算沒有性命之虞,之前辛苦積攢的威望,也將付諸東流,盪回谷底了。
為了保住朝廷的聲譽,天子的威嚴,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刻,當然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皇甫嵩怕是還想先試憑一己之力,看能不能將人救回來,挽回一下局面。
加上探子得力,倒是給了燕清一個緩衝的空間,有時間去謀劃。
燕清在想通這點後,知道自己還有不少時間,嘆了口氣,看向呂布道:“奉先你先回去歇著,養足精神待命罷。我需去信予文和他們,具作商榷。”
呂布分得清輕重緩急,見燕清神色疲憊間又難掩煩悶,縱心疼得厲害,也只有聽命下去歇息了。
郭嘉再次提醒:“主公只需等上幾天即可,不必專程寫信告知他們情況。”
燕清猛一拍額,哭笑不得地承認:“是我氣傻了。”
探子派出的快馬從京城出發,等送到最遠的揚州,沿途的冀、豫和兗三州,他們肯定早就得到劉康被俘的消息了。
郭嘉笑笑,一針見血地指出:“最心急如焚的人,定不在此,而遠在京師罷。”
第171章 三方博弈
郭嘉說得一點不錯。
除了忠心耿耿的皇甫嵩和盧植,還親自引兵,不顧一切去試圖將皇帝救回來外,這會兒得了訊的文武百官,已是亂成一團,各懷心思,連王允都壓制不下。
攸關長久利益和身家性命,就得審時度勢,挑出優選策略。
能在董卓磋磨下活下來的,多是圓滑的人精,這會兒就想得非常清楚,事態發展至今,結局不外乎這麼四個:
一是不死心的那兩位運氣好,僥倖將皇帝救了回來,然後私下裡賞上一賞,信任加上一重,之後不再聲張;
二是陛下被徹底綁走,付出大筆錢糧作為贖金後,屈辱地迎了回來,讓朝野隨皇權一同威嚴掃地;
三是陛下‘寧死不屈’,‘自為玉碎’,他們哀痛之餘,因天下不可一日無君,需速立新主;
四是索性不顧那位庸主死活,偽造他被害的謠言,將其廣而告之,叫外族丟了籌碼,他們可另擇人選任之。
頭兩種,得利最大的都會是出力最大的皇甫嵩和盧植兩人,或許還加個後來居上的燕清,而跟他們沒什麼關係;而不論是第三還是第四種,就都有活動的空間,而一旦是共同推動的結果,過程也不需要承擔什麼風險。
至於具體選誰,劉康年歲尚小,並未留下子嗣,那這人選,便是下一輪博弈的結果。
宗室子孫數不勝數,哪怕是空有名義,而無甚實權的天子,也根本不愁無人可取。
就算不能選出和自己關係親近的,也總比心已被籠去的劉康要好上不少。
新帝上任,就又能進行一次從龍之功的結算,重新進行利益的分配。
不過這些人都深諳槍打出頭鳥的道理,雖已拿定主意,卻都不吭聲,只默默觀望。
依他們之見,等去救的那兩位文臣武將之魁無功而返、回來調度更多兵馬的時候,恐怕才是驟然發難,興師問罪,用‘護駕不力’這一送上門來的罪名,好將其撤職的大好時機。
洛陽的暗潮洶湧,遠在揚州的燕清雖未親眼看見,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他採納了郭嘉的諫言,並未衝動行事,但作風卻雷厲許多——若說以前是和風細雨,緩緩圖之,現便是雷霆鎮壓,溢有暴戾之氣。
呂布受他所掩藏的焦躁影響最厲害,每日沉著臉,容隨他征討的那批疲兵們休憩上幾日,恢復精神,便毫不手軟地操練起來,直叫不知情況的兵營里嗚呼哀哉。
不過這種充斥著不安的氣氛,並未持續太久,因目前分散在各地的心腹謀士們的信,一封封地被快馬送達了。
燕清得了信後,進了裡屋,派人召最信重的郭嘉和呂布來後,就命典韋把守在外,一邊等,一邊先拆了火漆,看內容了。
荀彧以前呈給他的文書,多是簡明扼要,直奔重點,這回卻頭次採用了長篇大論,闡明必須儘快發兵去救天子的原因。
“……自董賊之亂以來,風雲變幻,朝野混亂,國本衰弱,社稷動盪,災厄橫行,百姓受苦。魚龍混雜之間,有非常之人,成非常之事。主公之雄才大略,為上天所授……須知兵義者勝,守位以財,便可進退自如,遊刃有餘,立於不敗之地……珠以輝映而皓日月,傑以齊心而平中原……”
荀彧的措辭,可謂是既委婉,又堅定。
他雖未切實明言,卻用一些看似花團錦簇的話,委婉地點出了燕清勢力之所以能這般廣納賢才,發展壯大,除了精於把握時機,自身能力超群,人格魅力強大之外,有一核心根本,便是始終據有大義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