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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布在心裡給典韋狠狠記了一筆,便正兒八經地將軟趴趴的絹詔接了來,一目十行看完,愕然道:“左慈?竟僥倖未死,還往皇城去了?”

    燕清嗯了一聲,嘴角略勾了勾,眼底卻是一片冰冷:“他雖自詡修道之人,卻仍以戲弄俗世中人為樂,又有睥睨眾生的傲氣。上回險些折在我手裡,他必定視作奇恥大辱,而那些傷情未能真取了他性命,又豈會善罷甘休?”

    他與左慈之間,幾乎可以說是結下死仇了。

    儘管是左慈尋釁在先,但他可會不認為,對方會自知理虧,就不會思報復之念。於是也毫不客氣地派人將那西川嘉陵峨嵋山搜查一遍,就算這些凡人兵士難要了療傷的左慈的性命,也足夠擾得他煩不勝煩,極不安生了。

    呂布憂心忡忡:“那廝確有些手段,若疑一心要對主公不利,可斷不能疏忽大意了。”

    燕清莞爾,安慰他道:“我能敗他一回,就有信心敗他第二回 ,你稍作提防即可,倒不必太過憂心。”

    左慈的傲慢,倒能叫他安心一些——越是恨他,就越不會對他身邊的部下下手,藉此出氣。  

    不然這麼一來,任誰都知道他於深山閉關數十載,苦修天書三卷,最終都不敵為俗事忙碌的燕司空,還淪落為個只能欺負凡人的大笑柄了。

    看呂布還是一副難以放心的模樣,燕清不著痕跡地換了個話題:“倒是陛下這回如此知情識趣,不免讓我意外。”

    居然對那寧可坐牢都要向他表忠心的左慈不屑一顧,還特意寫信給他,勸他小心這些小人……

    這種極自然的拉攏和表態,還真是有些長進了。

    可惜燕清除覺得幾分值得玩味外,並不放在心上。

    劉家人有多薄情寡義,可是從拋妻棄子的老流氓劉邦處就開始了的。畢竟是封建帝王時期,哪怕只是個缺乏實權的吉祥物,名義上也還是上天之子,整個天下都是他的,區區救駕之恩又算得了什麼?

    當初他救下流落北邙山的劉辯劉協,劉辯照樣為了叫掌權的袁家滿意,把他趕出了京城;他待劉協盡心盡意,小王爺仍然難以安心,還非私下拉攏孫家;他對劉康更是有著數回救命之恩、扶持之功,那次他進京時,還不是被那猶如神來一筆的明升暗降分權詔給逼得忍無可忍,不得不對他飽以老拳?  

    那些少年慕艾的心思,燕清倒只是一笑置之。然而對歷任皇帝,他自認仁至義盡,也是早早看清事實——與其想方設法將他們教養成合適的帝王,治理好這人心四散的天下,倒不如他親自上馬了。

    既有了篡權奪位,徐徐圖之的計劃,本就沒耐心縱容和教育這少年天子的燕清,就更不可能與他太過親近。

    呂布沉吟片刻,不屑道:“只怕不是真知了好歹,而是斤斤計較下的怨念深重,自暴自棄下的肆意為之。”

    燕清道:“不論如何,這通風報信的好意,我還是承了。待我道句謝,將過年前送去京城的米糧加多兩成罷。”

    這樣就寬裕許多,哪怕小皇帝還想玩玩賑濟貧民,收攏人心的小遊戲,也不用從自百官的口糧里省。

    呂布唏噓道:“主公太過仁慈了。”

    燕清笑道:“他若能安分守己地在那位置上坐著,與我們保持相安無事的關係,讓我們有閒暇專心對外,不就挺好?”

    尤其劉康這種積極揭發,努力告密,全看心情決定坑不坑自己隊友的瀟灑做法,是很值得鼓勵滴!  

    若他又跟之前一樣,輕易中了居心叵測的小人的挑撥離間,燕清雖有辦法處理,到底又要一番周折,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是今年戰事密集,又少了兗州糧倉的補給,額外加的這兩層恐怕會叫文和發些牢騷,”燕清黠然道:“還是晚些回去,等他消消氣罷。”

    呂布大樂:“主公英明!正當如此!”

    第216章 故人歸位

    在燕清的授意下,這支本就行進得頗為緩慢的軍隊,就越發悠閒拖拉了。

    每路過一個大型城鎮,燕清不但會給他們輪番放假,進城採買,他自己作為一直以來都消極怠工的教主,也會去接見幾位當地最為忠誠活躍的骨幹信徒。

    呂布就似饜足的大虎,每日猶如春風拂面,待人也和顏悅色起來了。

    可惜好景不長,即使呂布日夜盼著這你儂我儂的美好生活永遠持續下去,在途徑內黃縣,照例進去歇上倆日時,就蹦了出來個意料之外的人。

    這日,燕清正舒舒服服地趴在榻上,下頜搭在羽絨枕上,手中持書一卷,看得津津有味。  

    還有沒捨得去街上瞎逛,幾乎與他形影不離的呂布在上面虛虛壓著,殷勤地給他按著微酸的肩,力道掌握得剛好。

    火盆燃得正旺,不大不小的廳中暖融融的,連畏寒的他都只需著件單衣。

    “主公。”門忽被敲響,一個憨憨的洪亮嗓門詢道:“有位士人攜十名從者,持荀兗州信物而來,道有要事求見主公,經過驗看,信物屬實,現正候著,主公可要見他?”

    是典韋。

    呂布的動作不自覺地一頓,看向燕清。

    荀兗州的信物?

    燕清不動聲色,與呂布對視一眼,微微挑眉。

    距兗州反叛,以陳群司馬朗為首的一干臣子迎奉袁術,再將原先主事的荀彧囚禁,已有九個月之久了。

    他派去的耳目,也有定期親眼確定荀彧的安危,知曉對方受著禮遇,只恨桎梏之所戒備森嚴,不好打草驚蛇而已。

    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就在左慈重新出山,開始興風作浪的微妙時刻,來了所謂‘使者’?

    燕清一起了這份懷疑,便將書放下來了。  

    既然他跟左慈終有個了解,乾脆擇日不如撞日,與再次親自上門挑釁的對方決個乾淨。

    他做了這決定,卻不明說,省得叫呂布瞎操心了。

    見他動作,呂布知他準備起身,趕緊扶了一把,又極自然地為燕清披上外裳,整理髮冠。

    燕清著好鞋履後,瞥了銅鑒一眼,再檢查了下袖中的卡牌,確定準備就緒後,方慢條斯理地問道:“來者可有報上名姓?信物也一道取來,讓我看看。”

    “其不曾報上名姓,”得到允許,典韋才將開門進來,恭恭敬敬地呈上那信物:“那人道,主公只消看了此物一眼,便知……”

    典韋還絮絮叨叨地說了什麼,可將目光死死定格在那塊之前雖然只見過兩次、卻每次都給他帶來了極大幫助的熟悉小木牌上的燕清,是半個字也聽不到了。

    “……他現人在何處?”

    被巨大的期待和驚喜擊中,燕清只覺頭都有些飄。

    之前的懷疑,這會兒也蕩然無存了。

    即便左慈神通廣大,看出了這人對他的重要性,也斷無可能清楚這一在多年磨損下,很不起眼的小木牌所象徵的意義。

    典韋道:“就在府門處,主公可要某傳他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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