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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兵荒馬亂的時刻,或許也沒幾人注意到身上的小變化才對,就算有,怕也只當是自己的錯覺。
不想一睜眼,就猝不及防地對上了無數雙充斥著敬畏、恍惚、難以置信、瘋狂迷戀等熾熱情緒的眼睛。
“……”
原還想著過一會兒再偷放一次的燕清,頓時頭皮發麻,差點沒繃住淡定的表情。
不能吧?
在最前線奮力拼殺的呂布,無疑是第一個從震驚中回神的——自然也同燕清之前曾向他透過一些底,打過會‘保戰士們周全’的包票有關。
見不止是他這邊的將士魂不守舍,就連董卓軍那邊的都被神跡所攝,如同夢遊,極善於抓住時機的呂布,就毫不遲疑地奮聲大喝,要行那趁火打劫之事:“今有天佑我軍,還不全勢突擊,速速破敵!!!”
眾將霎時如夢初醒,因親眼見到是有天助,士氣是徹底大振,根本無需呂布等將再加鼓舞,就已拼命衝鋒陷陣。
直將受到震懾打擊的西涼軍給打得落花流水,一潰千里。
董卓反應其實也不慢,這則跟他早年對上涼州叛軍的作戰中,就經歷過一場極為相似的天降異象有關。
可那回是一場流星雨砸在敵營中,驚得叛軍將士們不知所措,四處逃竄,讓去討伐叛逆的政府軍這邊占盡優勢,大肆衝殺。
這次的情況,則無疑是徹底倒了過來了——他們可是眼睜睜地看著那仙氣縹緲的夢幻桃林只庇護了燕清的軍隊,還去了士兵之傷!
有懂得把握戰機的呂布帶頭狂沖,把戰意低迷的西涼兵先沖得亂七八糟,陣型潰散,就無疑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再等待著董卓軍的,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追擊和屠殺了。
就連恨意填胸的董卓,也唯有承認自己是無力回天了。
他看著哀鴻遍野,心血毀於一旦,登時似割肉一般劇痛。
這是追隨他陷陣突圍、征戰多年的三千西涼精銳,是同他把酒同歡、共享賞賜、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是他苦心經營、積蓄多年的重要資本啊!
就要這麼稀里糊塗地沒了,沒了,沒了!
嫡系見他佇立不動,不由在一旁苦苦相勸,牛輔更是挺身而出,要自請斷後。
董卓只有雙眼通紅地嘶吼,做下抉擇:“還能聽見的,速隨我撤!!!”
比起無謂的掙扎抵抗,他要先回西涼,再募兵馬,方能捲土重來,一雪前恥!
“喝啊——給老子滾開!董老賊休走!”
呂布見最重要的董胖子竟玩壯士斷腕這套,要來腳底抹油了,那還了得,立即急眼,一時間火急火燎地迸出前所未有的神力來,一個呼吸的功夫,就把四周妄圖阻撓他的牛輔麾下兵士,給盡數斬落人頭。
在那讓人眼花繚亂的刀光劍影間,別人只聽得數聲極悽厲的慘叫,就看到一道刺眼的猩紅血幕沖天而起,離得近的更只覺鋪天蓋地,呂布所騎的那匹高頭灰馬,愣是被染成了可怖的赤紅色!
它此時亦被喚起了狂性,氣勢凌雲地踐踏著一干敵兵的屍首,直衝飛速撤離的董卓一行人。
頂上馭著的,則是一身同被濺得殷紅的森冷盔甲、凜凜淌血的在世修羅、嗜血煞神。
西涼兵也是頑強,縱使一開始溜了神,心裡對他們生出畏懼之心,頭暈腦脹地被衝散了陣型,胡亂潰散一陣後,又漸漸收攏了過來。
見主帥要匆匆撤離,他們甚至都不是感到被拋棄的寒心絕望,而是奮不顧身地撲上前去阻擋呂布這叫人望而生畏的神將,哪怕豁出性命,也要為董卓爭取出一條生路來。
因他們各個都不怕死,哪怕強猛如呂布,在突圍的過程中也被傷了好幾道,又觀他們具都包圍過來,恐孤軍深入,反受大害,只有憤恨回撤了。
董卓那胖子倒是會收買人心,究竟給這幫部下吃了甚麼迷魂藥,方這般死心塌地?
呂布極不甘心地先清盪了一片身周敵人,愣是冒險換了弓箭,瞬間拉成滿月,匆匆瞄準逃得越來越遠的那一行人,一下連發出了雷霆萬鈞的五箭!
照例是無一虛發,皆命中了為首的幾人,卻只有一人慘嚎一聲悽然落馬,想來其他幾個的傷勢並不致命。
而瞧那裝束身形,雖是個高階將領,但不可能是董卓。
到底是哪個倒霉蛋,呂布也漠不關心。
竟然叫那老賊跑了……
呂布臉陰森森地看著,剩下那幾人毫不遲疑地繼續西逃的背影,憤恨地唾了一口,也只有按捺住滿心的怒火不甘,繼續換了方天畫戟廝殺了。
幸運地得到呂布那驚天一吼作為解圍的燕清,已轉移陣地,帶著一小股自發簇擁著他、不肯離去的兵士進了董卓的營寨裡頭,開始搜刮戰利品。
他奉的是皇帝的口頭密詔討賊,戰利品按理說也多得歸朝廷所有,但私吞一部分早是各軍中的慣例,他又不是真的一心為主、大公無私之人,顯然不會清高得免俗。
不過比起搜刮帳內的那些金銀財寶,燕清更看重的,卻是另一件寶物。
直奔馬廄,燕清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在那找到了被照顧得油光水滑,十分無辜地眨巴著一雙水盈盈大眼,當得是神駿非凡的高頭大馬——赤兔。
果然董卓得到的時間還不夠長,來不及馴服為己用;又因跑得太匆忙,沒來得及帶走。
“有此寶馬,可配那蓋世英雄。”
燕清輕笑著自語,把這份預備給呂布的禮物妥善收好後,這才心滿意足地領人去捲走一小批金銀死物。
第17章 厚禮相贈
若說燕清此刻的心情是晴空萬里,那自認辦事不利,才放跑了最大那頭獵物的呂布,就是陰雲密布、風雨欲來。
不過,他在這次戰役中,兩次在最關鍵的時刻主動發起進攻,斬敵無數,戰功昭著,又在單挑中斬了敵方大將華雄,使得西涼兵士氣大跌,這些都被所有人看在眼裡。
因此呂布揣著滿肚子鬱悶,很不負責地將打掃戰場的瑣碎活全丟到了高順和張遼頭上,也沒人背地裡道半句不是。
等呂布派了親兵出去,讓他去告知燕清關於董卓帶著一幫嫡系人馬溜掉的事後,一張英姿勃發、線條剛硬、當得起英俊的臉,就變得奇臭無比了。
——哪怕無人出那怨怪之言,他卻一向驕傲,這回失了大手,實在忍不住生自己的悶氣。
呂布這會兒其實只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窩著,然不知為何,他下意識地選擇了燕清所居的主帳。
不上座也不上榻,只面無表情地躺著,目光放空。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高順張遼都忙完回來了,四處尋不到他,才問了情況,掀門布進來。
先來的是高順。
掄起同呂布打交道的時間,他無疑是軍中最長的,一見這虎鬚待捋的態勢,就明智地選擇緘口退出,暫時放置不理。
張遼則不同。
他一看到呂布這會兒竟就這麼帶著滿身塵土、還混著發烏的血污碎肉,大喇喇地在燕司空曾踩過的地氈上躺得四叉八仰,儀態全無不說,既毀了一張氈子,也讓帳內都變得臭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