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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還有個劉虞作為對手,需他時刻警惕防備,現也已被戮害。
等於在幽州一地,再無人能有妨礙他的能耐了,以公孫瓚平日裡為一些利益之爭就能跟人不死不休的偏執,又如何會因害怕而忽然罷手?
說到底,公孫瓚沒有政治家該具備的一項重要素養——一切以利益得失為準。哪怕是昔日的敵人,也隨時能握手言和。
這樣的對手,作為將領頗有威脅力,可作為一個統治者而言,卻是極失敗的。
要不是他似瘋狗一般窮追不捨,無孔不入,燕清是根本瞧不上,也不樂意專程出兵收拾他的。
一來只要對他放置不理,以他一貫的鐵血不仁的統治手段,縱使一時半會能鎮壓得住的民怨,遲早也會遭到反噬,對早晚會自取滅亡的對手,根本沒有出力的必要;二來幽州一地貧瘠邊遠,當前物資稀少,卻多面環敵,儘管明面上是北方大州之一,占有的性價比非常低,派去打理的人還要有極高的忠誠和能力。
以燕清給勢力布下的重心,這樣的人才無論何時都是稀缺的,在最關鍵的這段時間裡,放一位在那鎮場,無疑有些可惜了。
無奈公孫瓚雖還沒打理好內部,卻有對外發展和對眼中釘燕清復仇的野心,三番四次地滋事。
尤其這一次鬧得陣仗極大,著實觸碰到燕清逆鱗了。
哪怕是為了給勢力揚威,震懾蠢蠢欲動的其他諸侯,至少得將為首幾個徹底擊滅才行的。
可這莫名其妙的退兵,無疑是打亂燕清要與他正面交鋒,憑銳軍一舉擊破的節奏了。
燕清倒不懼這點,只是習慣性不肯有半分輕敵,以防踩中陷阱,才慎之又慎。
畢竟是威震塞外的白馬將軍,哪怕政治上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痴,但行軍打仗的本領,可是實打實的。
見郭嘉和荀攸還是不語,燕清只有點名了:“奉孝如何看待公孫瓚此舉?”
郭嘉笑眯眯道:“主公何必急於一時?與其先亂猜一氣,不如問過伏義再說。他與公孫瓚交戰多月,說到對情況的了解,定比只有呂將軍那倉促一眼,要清楚得多。”
末了又補充一句:“就目前狀況看來,怕是絕糧了。”
話是大實話,燕清也當場採納了,可呂布卻莫名感覺被諷刺了一下,不爽地皺了皺眉。
他正預備不著痕跡地瞪郭嘉一眼,卻剛巧對上郭嘉一個轉瞬即逝的鬼臉。
呂布:“……”
燕清剛巧錯過郭嘉挑釁的小表情,倒是一回頭就發現呂布黑沉著臉,默默又掏出那本記歪帳的小冊子,頓時無奈又好笑。
荀攸亦道:“公孫瓚是否退兵,都於主公計劃無甚影響,不必看重其意,以免受其故弄玄虛之害。”
燕清頷首:“二位所言極是,那便問過伏義再說罷。”
此時他方意識到,距上回見到高順和徐榮等人,已有整一年之久。
然而在真正會師時,燕清的注意力,倒幾乎全落在這位新被他向陛下請封為鎮北將軍那越發黝黑的膚色上了。
高順絲毫不察燕清若有若無的打量,在嚴謹地行過禮後,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後趕來的呂布在肩上猛捶了一記,重重趔趄一下不說,緊接著就遭了句扎心的揶揄:“不過一年未見,怎就掉進炭盆了?”
高順霎時黑了臉,隱忍道:“……大將軍!”
被呂布道出心中所想的燕清頓感暢快一些,忍著笑,讓人都坐下,便讓高順接著說。
公孫瓚撤軍的原因,還真不出郭嘉所料——非是後方出了甚麼變動,就單純是斷糧了。
燕清挑眉:“兗州那頭,又如何會那麼快就供不起了?文若多年心血,定遠不止這些,想以這騙我輕心,未免太想當然了。”
郭嘉慢悠悠道:“他們的意思,恐怕並非如此。”
荀攸頷首,分析道:“陳與司馬氏若真是愚木庸才,當日也不將得主公與荀兗州看重,以他們之能,定也不難看出,主公明面劍指幽州,卻意在兗州,必須加強備戰。況且公孫瓚處如今是進不能取不得,又註定耗不過我方,現主公兵鋒已至,主力已還,憑幽州孤軍一支對上精銳兩股,更無半點勝算。索性儘快撤軍,保全實力以待戰。公孫瓚再不情願,糧草無以為繼,也只得依盟友之言。”
高順一臉恍然大悟。
呂布聽是聽明白了,下一刻卻目光炯炯地看向燕清,關切道:“這會兒還繼續打麼?”
燕清忍不住笑了:“公達方才說過的話,你那麼快就給忘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正如荀攸說的那般,公孫瓚撤還是不撤,與他們打還是不打,可沒有任何影響。
郭嘉低聲提醒:“可要給文和、公台去信了?”
“不必。”燕清莞爾道:“若連這點默契都沒有,那可就不是文和了。”
郭嘉深以為然地頷首。
果然,不出三日,在未受到來自冀州的隻字片語的情況下,賈詡就毫不猶豫地以啟用孫堅為主帥,起盡豫州之兵,氣勢洶洶地直撲兗州。
幾乎同日,陳宮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派出早早整頓好的八萬大軍,委任孫策、周瑜二人為主帥,目標明確地向徐州進發。
算上趙雲北擊并州這頭,燕清這回可謂是兵分四路,多面開花。
其中孫氏父子同期為二帥,還成了一段被人津津樂道的佳話。
在陳群等人叛燕迎袁的大風波中,一直反常地沉寂不動、甚至被無數人猜忌,以為也暗中叛了主的豫、揚州同時發力,就如事前策劃好的那般傾巢而出,不但徹底洗清了有叛心的嫌疑,粉碎了宵小的僥倖心理,也讓世人在大吃一驚的同時,為這根本無人可敵的強大實力深深膽寒。
燕清過去在用兵時,哪怕對上的是實力懸殊的董卓,也不會似耀武揚威一般,把能調度的兵全都帶上,而是精打細算,僅僅帶上足夠用的人。
在燕清身上,將十萬大軍號稱為五十萬大軍,以壯己方威風士氣的情況,也從來不會出現,這點是亦廣為人知了。
其實靠這些人守住後方,顯然是不夠的,可留了這麼一手,在外人眼裡,燕清到底藏起來多少實力,也因此無法探知。
敵人動手前就得多掂量幾分,暗罵幾句這村夫心賊,喜好扮豬吃老虎。
長久以往下來,導致誰都沒能想到,燕清這次會一反常態,不再在細節上藏鋒內斂,而是驅動座下眾多惡虎,狠狠地亮出了獠牙,可不止是要對窮追不捨的敵人進行迎頭痛擊,而是要一決生死存亡了。
他要表達的意思,也因此一目了然。
過去的不計較,不代表沒有實力計較。
這回,可是要趁著救駕之功換來這個大好機會,徹底清算一把大小舊帳了。
群雄並起,諸侯雄踞,燕清的起步無疑是最差的一個,根基也是最淺的一個,這點可是有目共睹的。
哪怕折騰出了一套政教合一的把戲,自己也的確有著能耐,可在短短五六年裡,就發展出這般規模,擁有如此雄厚的實力,也實在是太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