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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畢後,燕清微微笑著看向依次向他告退的眾人,神態間卻流露出幾分熟知他人才看得出的心不在焉。
呂布紋絲不動地坐在位子上,而注意到這點的郭嘉則立馬跟荀攸對視一眼,後者退出吩咐下頭,他則笑眯眯地也留了下來。
燕清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見狀不由失笑道:“你倆都有話要說麼?”
郭嘉坐下後,因無外人,大喇喇地將兩條腿伸直了,換了個不雅卻極舒適的姿勢,才舒舒服服道:“難道不是主公有話要說麼?”
呂布一聲不吭,眸光往下一掃,忽就彎了彎唇角。
郭嘉敏銳地察覺到這份不懷好意,目光雷厲地投了過去,再飛速順著呂布的眼神落點延伸,一下就找到源頭了。
……原來是他的雙腿與燕清的挨得極近,一下被襯得短小不少。
郭嘉默默地將腿一點點地縮了回去,改了個方向擺。
心事重重的燕清對此一無所察,嘆了口氣道:“雖早有定計,好引蛇出洞,可對文若的安危,我還是有些難以放心。”
哪怕後方還沒傳來隻言片語,但無需多想也知道,士族是斷無可能放過他引兵出征、後方守備空虛,回防困難這一大好時機的。
只不過,就算士族是打著復興漢室、迫他還權的名號行的迎叛之事,燕清卻始終對荀彧有著十足的信心。
莫說他截至目前,都沒表現出要圖謀帝位的野心,就算真有,甚至木已成舟,以荀彧的高潔品德和強大自律,也只會是對理想破滅、擇人不清表示失望透頂,心灰意冷下選擇自裁,而不會像史上陳宮那般倒戈一擊,密謀反叛。
因為平定天下是貫徹一生的理想,兗州的繁榮是長期以來的心血,溫柔的人是絕不可能選擇玉石俱焚的。
陳群雖看穿了荀彧的願望,卻因太心急而用錯了方法,註定得不到支持。
郭嘉習慣性地搖了搖扇子,被冷風涼得一哆嗦:“主公大可放心。且不說陳群從來對文若敬愛有加,荀陳皆為潁川名門,多年來素有來往,即便軟禁,也將以禮相待,而斷無可能加害於他的。”
燕清對這毫不懷疑,點了點頭後,又忍不住苦笑道:“以文若的過人才智,即使這會兒是身在劇中,不識大略,等事畢後,怕也不難明白過來吧。”
“依嘉看,倒不見得。”郭嘉莞爾:“也要看文若究竟想不想弄明白了。”
燕清故作輕鬆地玩笑一句:“旁的且不說,陳群是斷無可能做成文若的女婿的了。”
郭嘉不知史上還真會有這麼一場聯姻,只以為燕清是調侃,便順著這話道:“可不是?但他倒還能試做袁公路的女婿。”
陳群要能真瞧得上袁術,那才叫有鬼了。
燕清笑罵:“你這促狹鬼。”
郭嘉沖燕清眨了眨眼,宛若無意道:“難不成是主公還想留著他做自家女婿麼?”
呂布霎時繃緊了背脊,強忍著不瞪向郭嘉。
燕清道:“閨女沒有,兒子倒已有了一個。這麼說來,讓他做文若的女婿,也無不可……”
郭嘉嘴角一抽,明智地立馬放棄了這個話題。
經這一提醒,燕清面上不顯,心裡倒有了新的隱憂:他已好些時間沒關注曹操那邊的動靜了……
燕軍主帳中說說笑笑,策早定好,就等雪天行事。
而羌軍中卻是一片烏雲密布,憂心忡忡。
漢人狡詐,以前對上皇甫嵩時,都得小心莫上了對方的當,更何況這回是燕清?
因雅丹丞相領的右軍不走這路,此時的越吉將軍便連個能商量的對象都沒,只有煩躁地抓著腦袋,帳內踱步不斷,唉聲嘆氣不停。
他又不傻,哪兒還能不知道這會兒對面按兵不動,說不準就在醞釀著什麼要命奸計?
可若是強攻對面營寨,他又感到危機四伏,毫無把握。
這麼一想,兩害之間取其輕,還是見招拆招的好。
越吉這一宿輾轉反側,總覺得燕軍會來夜襲,很不安穩。
不想一夜靜悄悄,兩頭相安無事,他提防過頭,卻落得精神萎靡。
懨懨地起了身,他正要準備命令兵士們生火造飯,自己好安心去洗漱時,就聽得對面擂鼓轟轟,喊聲大作。
“敵襲!”
越吉心道果然如此,想也不想地就大喝一聲:“速速整軍待戰!”
等兵士們手忙腳亂地抄起兵器,聚到鐵車邊集合,就看到對面燕軍一些人高馬大的兵士氣勢洶洶地策馬衝來,卻在半途就齊刷刷地收住腳步,有條不紊地往回跑了。
留下一群嚴陣以待的羌人目瞪口呆,越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是在做什麼?
越吉總覺得蹊蹺,不只是故弄玄虛這般簡單,心裡不安,命令兵士們原地休息,不許散開,又派了一小股人馬,在他們迴轉的附近看看情況。
然而沒查探出什麼,半柱香過後,對面換了批兵士,又吶喊喧天地來了。
在羌兵們的緊張注視中,他們毫不猶豫地採取了和上一批士卒一模一樣的舉動——半途就又整齊劃一地催馬跑了回去。
“……”
越吉這下也終於回過味來了:對面的燕軍,根本沒有襲營的打算,而是拿這當拉練士兵的方法,刻意在嚇唬他們罷了!!!
他自作聰明,非但沒猜到對面的圖謀,還反被猜中心思,導致遭狠狠戲弄了一通。
追?對面全是精銳的弓騎兵,最耍流氓的兵種,也追不上啊!
越吉登時氣得面紅耳赤,想也不想地就讓倆副將引兵埋伏在那兩股軍隊必經的一處,自己則領了一軍,在前頭吸引注意力。
不是他不想動用鐵車,而是鐵車厲害雖厲害,卻笨重得很,對靈活的小軍作戰、短兵相接,尤其是這類騷擾,幾乎是毫無幫助的。
只等對面再來一趟,就把他們團團圍住,狠吃下來。
天漸漸下起了雪。
不料越吉剛布置好,之前還來得十分勤快的燕軍就跟預知到他們行動一樣,再沒半點動靜了。
等他們在這漫天飛雪裡,飢腸轆轆地等了好一陣子,人影還沒看著半個,倒是空中傳來飯香陣陣,天上有炊煙裊裊……
竟是開飯了!
越吉氣得七竅生煙——漢人果真老奸巨猾,端得可惡!
偏偏他又沒有辦法,只有把這股火氣轉向還餓著肚子的兵士,大喝道:“愣著作甚?蠢物們還不快些散了?!”
羌兵們敢怒不敢言,一鬨而散。
等越吉罵罵咧咧,憋了滿肚子火地回帳洗了把臉,剛要用餅食時,外頭就又開始鬧哄了——燕軍又來了!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越吉學聰明了,這回不忙出去,冷哼一聲,對親兵下令道:“你,去看看跟前兩回可有什麼不同?”
他可是看穿那燕清的計策了,不就是派小股人馬在他紮營附近訓練,騷擾得他這邊不得安生,疲兵難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