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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呂布的直系血親盡都流離失散,或早已死於兵禍,到底還是能尋出幾個親朋故友來的。
況且榮歸故里,風風光光,惹來古人欽羨,也多是建功立業後的男兒通常想滿足的願望。
郭嘉對自己裝逼的愛好就表現得很誠實,那天燕清跟他提起後,他次日想好,還真正兒八經地來預請了十日的假。
待冀州戰事一了,燕清與大軍在鄴城修駐個十天半月的,剛好容他往返潁川一趟。
燕清想著不能厚此薄彼,索性也給一直隨自己奔波征戰、功高勞苦的媳婦兒放個長假,不想一向高調傲慢好面子的呂夫人,卻很是興趣缺缺,迭聲道:“不去真不去。”
燕清親昵地踹他一腳,好笑道:“理由是甚麼?還能是怕動了胎氣不成?”
呂布被噎得臉皮抽搐一下,半晌方瓮聲瓮氣道:“愛妻在,不遠遊。”
燕清:“……”
心直口快的呂大將軍,於是又甜蜜地挨了羞惱的燕司空的輕輕一腳。
呂布極滿足於跟燕清親密相處的時間,哪怕不行床笫之事,只輕鬆地聊聊天,陪著辦辦公務,他也半分不覺得膩歪無趣,而很是愉快。
燕清卻有些著急。
他既擔心呂布坐久了,會心血來潮地想起要翻翻本子,或者話題觸動到某個想記錄的點了就要去尋,又著實好奇裡頭寫了甚么小秘密,需要對他瞞得死死的。
呂布對此半點不覺,渾身都仿佛一陣陣地冒著粉紅泡泡,不知過了多久,燕清宛若無意道:“這公文批閱得有些疏漏,奉先,還得勞煩你跑一趟,將奉孝喊來了。”
呂布巴不得郭嘉犯點什么小錯,吃點掛落——即便他已下定決心和這媒婆握手言和,長年累月積下的怨念終歸不是一朝一夕能消散的,仍有著看到對方倒霉,自己就感到高興的本能。
立馬積極應下,外裳都懶得批,就這麼起身去了。
他前腳剛出,燕清迫不及待地就把懷裡的小冊子給抽出來了,就著溫暖的橘色燈光,專心致志地翻閱起來。
第一頁,竟然是端端正正地寫了‘郭奉孝’三字,旁邊還劃了一道力透千鈞、卻很是意味不明的粗黑槓。
滿心期待著能看到呂布秘密小日記的燕清,這下是看得一頭霧水了。
為何開頭就是郭嘉?
飛快掠過這一念頭後,燕清按捺住微妙的情愫,以及那麼一丁點兒‘為何不是我’的幼稚嫉妒心,繼續看了下去。
那日的倉促一瞥還真沒看錯,底下已寫得密密麻麻:八月二十三日,牽手四回。八月二十四日,同車共五個時辰,期間笑語不斷。八月二十五日,同榻共眠一晚……
燕清:“……”
好吧,這下他是徹底明白了。
燕清哭笑不得地飛快瀏覽一遍,才發覺呂布這人看似悶不吭聲,見他跟郭嘉形狀親密,也只默默看著,頂多吃點飛醋,其實內心早就醋海翻波不說,還相當記仇。
一年前教呂布用新制的墨汁筆,盡把用場派在這上頭了。
郭嘉在呂布眼裡,赫然是劣跡斑斑,罪行罄竹難書,足足占了十一頁,後頭就較為零碎了。
只是燕清沒料到的是,就連荀攸上回貪涼只著了薄袍,被他聽見打了個噴嚏後,隨手給對方披了件自己外裳的事兒,也被呂布記得清清楚楚,甚至在這事件記錄的最後頭,還慎重其事地加了條備註“恐心機頗深”。
至於這本子真正該起到的記要事功能,倒可被忽略不計了。
燕清看完後,幾乎將呂布忿忿不平的吃醋歷程給完整走了一遍,樂得身體都有些發抖,索性伏在案桌上,好好笑了一陣,才讓小本子復原,藏回那外衣的夾層里。
回到座上了,他仍有點意猶未盡,不禁琢磨開了。
呂布這記事的習慣,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不過按照他的直覺判斷,這絕不是第一本。
——哪天要有機會,都竊來瞧瞧罷。
然而遠水治不了近渴,一想到呂布內心世界遠比表情要豐富,燕清不由自主地以指尖捻了捻一張極難出、平日裡又較為雞肋的卡牌,輕輕笑了。
考慮到呂布耳聰目明,感官極敏銳,不好引起對方警惕或是疑心,早在聽得呂布的腳步聲出現的那一刻起,燕清就提前擱了筆,做好了準備。
隨著步履聲越來越近,燕清眼睛也緊張地一眨不眨。
等帘子一被掀動,燕清便毫不猶豫地輕誦一聲,同時將手一揮,準確地將蓄勢已久的卡牌丟到了掀簾那人身上:“知己知彼!”
說時遲那時快,只有燕清能看見的金光倏然迸現,起初凝成一線,在落到目標上時,飛快散作無數金粉,悄然沒入了……郭嘉的頭部。
燕清:“……”
郭嘉對此一無所知,正納悶自己能出什麼紕漏,還嚴重到非差呂布喚他來一趟不可,便一邊在腦海中飛快地回想今日批閱過的文件的內容,一邊懶洋洋地笑著自己上座:“主公特遣呂大將軍喚嘉來,究竟是為何事?”
然燕清眸光略微渙散,明顯心神不在。
郭嘉不悅地蹙了蹙眉。
主公這般恍惚模樣,莫不是那呂大莽夫不分場合,非跟主公又痴纏了?
他不著痕跡地剜了呂布一眼,不由加重了聲音,再喚道:“主公?”
燕清仍是愣愣的模樣,好半晌才閉上眼,移開視線,並不看郭嘉道:“有封信的措辭,還需你再幫著斟酌一番。”
燕清也是有苦難言。
他哪兒知道,一向喜歡走得慢慢悠悠,還動不動搖個扇子,保持風騷派頭的郭嘉這回真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以至於走得風風火火,沖在最前,就不幸中了本該是呂布中的知己知彼?
這下可好,目前正在郭嘉腦海中里的龐大信息量,就似汪洋大海一般迎面湧來,氣勢洶洶地衝擊著燕清,光分清點頭緒,就讓他頭痛欲裂了。
就這,還得多虧看到郭嘉對呂布不滿的暗嘀咕,才讓他醒過神來,想到有移開視線不看心聲那一招。
郭嘉隨手拿起,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狐疑道:“就這?”
燕清總算略緩過來了,頷首道:“文若在他們控制下太久,我心裡終究不安,就通知高順,讓他乘勝追擊,繼續驅趕公孫瓚,而我們就直接轉道,往南下吧。”
郭嘉凝眉,委婉地表示反對:“會否操之過急了?以文若之能,定能保全自身,安然若素。陳群等叛逆,也無顏再無端加害於他。袁術縱有這心,也不敢得罪一干謀臣,起碼還能保得數年平安。倒是公孫瓚這野心勃勃,屢屢挑釁,又似勢頭正猛,不對他窮追猛打,徹底擊潰,將他軍隊打散,侵食地盤,冀地怕是難以安生。”
燕清何嘗不知這道理?
郭嘉能想到的,荀彧身在局中,看得定會更加清楚。可他一想到荀彧被袁術軟禁了這麼久,心裡就陣陣不安。
袁術若鐵了心要對荀彧做什麼,陳群也攔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