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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蜀漢鎮場的諸葛亮一去,益州當地的士人集團,以譙周為首的那伙人,就迫不及待地將劉禪給勸降了去。
最後大好江山,最初經董卓的一番摧殘,沒被原世家中的砥柱袁家所得,可百年之後,還是落在了士族的代表之一,司馬家的手裡。
這是一條已經被史書中的前人走過,殊途同歸、具都失敗的路。
燕清是有意要走,也是不得不走:論同世家親近,誰能越得過如今的袁氏?以己之短博對方之長,那是愚不可及。
燕清現最器重的嫡系人馬,無論是郭嘉賈詡,還是呂布張遼高順,無一不是寒門子弟,在別人眼裡,也打下這深深烙印,不得不走了。
等時機成熟後,燕清就準備將這劣勢轉為優勢,將‘有教無類’和‘唯才是舉’在治下,一點一點地推行開來。
無論是哪一條,都將註定觸碰到一向唯我獨尊、自詡高人一等的世家的逆鱗。
——這所謂時機,自然是天下徹底亂起來,那些人最自顧不暇,阻撓不動的時刻了。
燕清已看透了:他勢單力薄,哪怕費盡心機,百般周折,也是阻擋不住大亂的趨勢的。
而要獨善其身,亂壤中建立一片世外桃源,也不切實際。
既然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就只剩下迎難直上一途了。
——若是大局註定不能為他所控,
——那大勢就必須為他所用!
燕清說完,便靜靜地看著賈詡,眸似點漆,靜謐幽深。
帳內一片死寂。
良久,賈詡方長釋口氣,那一聲輕嘆,也變得額外清晰。
不知不覺地,他的額上,竟已覆了一層細密冷汗。
又有一陣陣的涼意,沿著脊骨往上竄來。
要憑一勢之力,動搖全天下的世家的超然地位,破壞他們引以為傲的高貴根基,打破中央被壟斷多年的權力分布和格局……
簡直是異想天開,痴心妄想,瘋狂得讓人毛骨悚然。
那可比他原所猜測的‘篡奪皇位,推翻漢室’、甚至略懷疑心的‘沒有規劃、毫無主見’,都要嚴重得多,也難上太多,太多了!
燕清見從來是安如泰山、鎮定自若的賈詡,難得顯出糾結心境,卻將緊蹙的眉頭驟然一松,唇角微微漾開一抹淺笑來。
他有著任誰都難出挑剔之餘的、堪稱俊美無儔的出眾皮相,周身氣質溫和雅淡,也更像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而不是野心勃勃的謀劃者。
要不是親耳聽說,賈詡都不敢相信,剛慷慨激昂、拋下驚世之語的,就是眼前這人。
燕清笑眯眯地看向賈詡:“文和先生。”
被近在咫尺的俊美面龐惹得失神片刻,賈詡這才發覺,主公不知何時起,就已將蓆子挪到了他的身側。
不等他稍稍避開一些,燕清就已伸出手來,一邊輕柔摸著他稍顯僵硬的背,一邊摸著他發涼的手背,滿是不懷好意道:“清方才那些話,就連奉孝都未曾聽過,除卻天知地知,就唯有你知我知了。”
言下之意,可謂是昭然若揭:之前未曾強迫過他,可這賊船,現已由他自找著真正上了,往後就輕易別想下去。
燕清還刻意說得足夠清楚透徹,半點裝傻充愣的空間,都沒給留下。
賈詡苦笑。
他先開始……不過真是想要小小試探一下罷了。
怎麼眨眼功夫,就將自己給搭進去了?
第46章 雪中來客
是年十二月,北地已是銀裝素裹,大雪飄飄。
本應是休兵止戈、養息停戰的時刻,偏偏就跟事先約好了似的,天下同時爆出了兩場大變。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經董卓暗中攛掇、與南匈奴聯合的西羌。
他們一齊起兵,一為東去,一為南下,共朝京師進逼。
多年來的征戰討伐,已使國庫空虛,即便有靈帝通過賣官牟取來的暴利,在龐大的開支下,也是杯水車薪,始終入不敷出。
因冬季天寒地凍,是默認的休戰時期,於是原在邊境駐防的重兵,中有大半都被皇帝劉辯給毫不客氣地下令撤回來,與朝中武官里最當用的皇甫將軍一起,進京幫他去助威風、撐場面了。
有董卓通風報信,叛軍自是清楚防守空虛,既是乘虛而入,自是順風順水,毫無顧忌。
這一路也的確是勢如破竹,連破沿途郡縣,長驅直入,打得士氣越發高漲。
不過半月功夫,就已殺至京郊,危及帝都。
劉辯並未傻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性命攸關的當頭,尚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
乍一聽到這天大噩耗,心知大難臨頭,再顧不上跟袁家為些雞毛蒜皮扯來扯去了,當下准了自動請纓的皇甫將軍的請,讓他將這幾萬兵馬回歸原位,抵禦外敵,又連下十數道詔書,命董卓為輔,派兵協同皇甫嵩作戰。
然而劉辯忘了的是,連他父皇的命令都照樣敢抗拒不接的董卓,又豈會怕他這初生羔羊?
況且皇甫嵩前腳一走,原同他勢均力敵、只小輸一籌的董卓,這下就徹底占了優勢,要稱王稱霸了。
整幾萬西涼兵,自是沒法全部帶進城裡來的,除了隨身的五千外,其餘都在京郊駐紮,虎視眈眈。
緊接著,董卓就跟自家親弟、也是校尉董旻一起,在養虎為患而不自知的袁家的幫助下,牢牢地把控住了京中的大半生殺大權。
袁家派系聯合上表,薦董卓頂替燕清,領司空一職。
皇帝劉辯勃然大怒,鮮少參與政事的陳留王劉協,亦在聽得此事後,在次日朝上將袁家大加痛斥。
袁家退而求其次,表董卓為司徒,帝再駁,不允。
局勢一時陷入僵持,袁家繼續施壓,董卓則對兩位真龍血脈暗恨在心,只一時間奈何不得。
京中人心惶惶,氣氛凝重緊張的時候,一頂不甚起眼的花轎,靜悄悄地抬入了董卓府上。
與此同時,自張角敗亡後就占據了汝南、潁川一帶,以自號“截天夜叉”何曼為首的黃巾起義軍餘部,就因軍糧即將告罄,而大張旗鼓地往兗地燒殺劫掠去了。
黃巾寇暴,貪得無厭,所到之處,皆是荒蕪凋敝,無復人煙的悲慘,使百姓恐懼不已。
而光在豫地嘗試小打小鬧就屢屢碰壁,被那姓呂名布的武將給打得屁滾尿流、碰了滿頭血的另兩名黃巾將領——黃邵和何儀,見這位老兄弟初戰告捷,也即刻舉兵響應,浩浩湯湯地往好欺負些的東北方向去了。
將這鬧哄哄的三軍累加,竟有十五萬之多。
這可怖的總數,直將那兗州刺史劉岱給嚇得冷汗直流,坐立不安,每日連發幾十封書信,去四面八方求援。
可惜受到的期望最深的朝廷,顯是無暇顧他死活了;徐州刺史陶謙得訊後,倒是給足了面子,將麾下唯二能打的大將臧霸和孫觀給派了過去,各領一萬兵馬,單是何儀那隻部隊,就足夠讓他們陷入苦戰;臨近的青、冀兩州未設刺史,只零零散散地來了一些郡守所派的守兵;而幽州牧劉虞離得太遠,縱有心來救,怕也趕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