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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有近十萬西涼鐵騎的董卓,和統領大部分禁軍、在朝中勢力根深蒂固的袁家對抗起來,之後的一場“京師大亂”,也就變得無可避免了。
最費解的,還是“王爺出逃”這點。
劉協年紀雖小,卻頗為聰慧,謹慎冷靜,對自己處境有清楚的認識,也有一定膽色。若不是切切實實感受到威脅了,實在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是不會採取逃出京城的舉動的。
究竟是誰非要跟個無權無勢,年幼得連上朝參政都不成的陳留王過不去?
燕清將在京中的重要人物在腦海中挨個過了一圈,大致有了底。
——那罪魁禍首,怕是何太后。
劉辯如今傷重,也不知他最後活不活得成,又還坐不坐得住那帝位。
天下卻不可一日無君,即便是同董卓已然對立的袁家,都會贊成將同是漢靈帝血脈的陳留王劉協視作儲君的。
何太后又如何會坐以待斃,眼睜睜地看著給親子辛苦掙來的帝位,最後便宜了一向被她瞧不起的劉協,如了曾經同她勢如水火的先董太后的意?
而且當何太后還是皇后時,就因嫉妒而毒殺劉協的母妃王美人,結下了那麼一份弒母之仇。
這麼一來,劉辯的傷情越是危急,何太后的殺意就越重,劉協的處境就越是危險。
劉協聰穎,看出自己安逸的日子要快到頭了,周邊危機四伏:不是假意要扶他上位、讓他做個傀儡,就是何太后這等袒露殺意的蛇蠍毒婦。
但單憑劉協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在所有人眼皮底下逃出京城的,怕是出了府門都寸步難行。
那就意味著,還存在一個用意不明,卻偷偷幫助小王爺出逃的人。
沒準還就是這個人陳明利害,說動劉協後的結果。
劉協具體要逃到哪裡,可就無從得知了。
“唉……”
雖然沒甚麼把握,並不知中了多少,燕清好歹是將這爆發得突然的一系列事件給捋順了,給出了合理的解釋。
不禁揉揉眉心,煩惱不已。
恨京師亂得太快,消息傳遞卻太遲滯。
他這邊勢頭分明正好,只還沒正經交兵,京城卻已是一團糟,把他的全盤計劃都打亂了。
眼見著劉岱這倒霉鬼剛死不久,讓兗州成了無主之物;陛下自身難保,也管不著這邊;黃巾軍的糧道剛被他們給斷了……
這機會千載難逢,要取兗州,就如探囊取物耳,豈有止步不前的道理?
可劉辯怕是不中用了,劉協則已往東跑了去,不儘快將他迎下保住,掌握主動權的話,就易叫這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皇帝的小孩兒落入不知哪方歹人之手,殆害無窮。
燕清焦躁地踱了幾步,倏然站住。
不對!
之前要傾盡軍力,是為求個速戰速決,而不是因為有多看重黃巾這上不了台面的對手。
這下沒了求‘急’的意義,也就可以適當分兵,兩頭同時進行了。
假使董卓事敗,或是事成後頭個惦記著他的豫州,那再將人召回不遲。
郭嘉在心中所說的,不也只是讓他這主公速歸,而不是讓全軍一起麼?
燕清心念電轉下,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遂向親兵吩咐一聲,取來紙筆後,就著馬鞍,在郭嘉那信的背面飛快補了幾行,蓋上印,然後交到了呂布手裡。
呂布微愕,下一刻則福至心靈,並未展開來看,而是將它小心揣入懷中。
燕清微吁口氣,肅容道:“奉先聽令。”
呂布眼都不眨,一掀袍擺,瀟灑利落地跪地行禮:“喏。”
燕清垂眸看他,眸光沉靜如水,聲線平穩地交代道:“這裡的人,還有一會兒的高伏義,都留給我帶回後方,你就匹馬單槍,儘快追上主力大軍,這信……記得給文若。”
呂布睜大雙眼,難以置信道:“主公!”
燕清加重了語氣道:“時間不多了,先聽著!”
呂布額角青筋跳起,卻還是死死地將嘴閉上了。
燕清略作計較,詢道:“糧草還可堅持多久?”
呂布心中有數,速答道:“整一月。”
燕清略鬆口氣:“那夠了。”
要是不夠的話,還得使一出五穀豐登,這倒是省了事。
“討伐黃巾之事,刻不容緩,但我分身乏術,看顧不來,就暫時全盤交予你了。”
燕清匆匆道:“待忙完那些事,我會儘快趕回兗州的。每出戰前,切記先向先生們問策,語氣也得客氣一些,等到了戰場上,一切以你的指示為準,一定要謹之又慎……”
要不是呂布近來展現出來的進步十分可觀,性子明顯穩重許多,否則哪怕是事出緊急,燕清也真不放心將統帥全軍的權力交到他手裡的。
即使有荀彧一干超群出色的智囊輔佐,也保不准翻船。
燕清儘可能簡明扼要地將重要的話都說完了,觀呂布面色,也應是聽了進去,便最後確定道:“沒有問題罷?”
呂布聽著聽著,眉頭越蹙越深,只之前強忍著沒有打斷燕清說話,這會再忍不住了,急道:“那主公的安危,又交由誰來護衛?”
燕清哪裡聽不出呂布話里透出想跟來的意思,毫不猶豫道:“黃巾主力都在鄄城往東郡的路上,我能有什麼危險?有這四千人,已是綽綽有餘。”
呂布狠喘一口氣,斷然道:“不可!”
他情急之下大聲吼了一句,又立即反應過來這語氣不對,趕忙轟然抱拳,請罪幾聲,再近乎哀求地懇言道:“還請主公三思!”
燕清沒想到在這緊要關頭,呂布會這麼激烈地表示反對,不禁頗感詫異,倒沒計較他的措辭和口吻:“何故?”
呂布向來有急智,越是著急,腦子就轉得越快,這會提出異議,也是有理有據,鏗鏘有力:“若郭奉孝送出此信時,一個不慎走漏了消息,那外人便不難據此推測出主公將速折返一事。倘若有圖謀不軌之輩提早做出準備,於半途伏擊,而主公輕騎歸返,身邊卻連個得用之人都無!假使有了甚麼閃失,後果豈非不堪設想?!兗州縱有再重的份量,於我等也抵不過主公一根頭髮絲兒,因小失大,那才會追悔莫及!”
燕清認真聽完後,雖然認為不太可能,但出於慎重起見,這番話也不乏道理,便詢道:“那奉先認為,該如何才是兩全之策?”
呂布果斷道:“黃巾賊寇雖多,卻是烏合之眾,有文和先生為謀主,再有那只比布差那麼一些的孫文台做前鋒,高伏義在中軍坐鎮,要對付他們,已是綽綽有餘。何必非派布去不可?就派一隊去將這信送達,布隨主公回返,才可保兩邊萬無一失。”
燕清聞言凝眉,仔細考慮著呂布的提議。
他不說話,呂布心跳如擂鼓,緊張地等著答覆。
“行罷。”燕清展顏道:“就依奉先說的辦。”
呂布一怔,然後快將嘴角咧到了耳後根去:“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