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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縱能因史書上針對獻帝出逃那一年前後的可憐處境,想起民不聊生的那場恐怖旱災,來做出一些預防措施,卻並不真正擁有推演任畫之能,也就看不到此刻趙雲所面臨的一場小麻煩。
自得了賈詡的消息後,趙雲便毫不猶豫地留下副將繼續帶領大軍屯駐,防備隨時來襲的黃巾賊,自己則只帶了兩個親衛,日以繼夜地往回趕。
可他所騎的,雖是也是得來不易的涼州良馬,到底不比赤兔驊騮那等日行千里的神駒,跑了一天一夜後,便有些吃不消了。
趙雲哪怕歸心似箭,也不欲將馬匹累壞,於是當機立斷,準備在山腳下停留上約莫三個時辰,稍作歇息,再繼續趕路。
可在這山上,卻被一夥最近才自北地流竄來的黃巾賊給暗中占據,為首者正是曾經跟隨張寶起事的裴元紹和周倉。
只因他們一開始是在更北的地方活躍,被呂布帶兵打得抱頭鼠竄,僥倖保住條命後,就帶著剩下的人數寥寥的幾個弟兄,行事隱蔽起來。
他們也是被打怕了,變得居無定所,更是風聲鶴唳,時刻關注當地官府的動靜,一有風吹草動,就立馬換個地方。
這法子倒十分有效——起碼因他們來這一代的時日尚短,就沒被官府留意到、從而進行清剿。
這會兒,這唇紅齒白,身長玉立,年紀輕輕的白袍青年,就被盯上了。
根據裴元紹分析,這相貌俊秀,穿著光鮮,瞧著英氣勃勃的青年,別看手長腿長的,上下馬的身手還算利落,可就那細瘦腰杆,哪兒跟雄壯搭得上邊兒?
顯然就是個出來遊山玩水,不知時間疾苦的大族子弟。
周倉隱約感到有些不對勁兒,可近來單獨來往的商人太少,也找不到更好的目標,弟兄們一個個激動得很,嚷嚷著要大幹一票,光他疑神疑鬼,只會徒然叫人掃興,而起不到反對的效果的。
於是裴元紹正式將趙雲視作目標——一頭只帶了兩個生得威武健壯、好似較為棘手,本人卻好對付得很的大肥羊了。
不管是那杆鋥亮的銀槍,還是神駿的寶馬,或是閃閃發光的簇新戰甲……都叫他們眼饞不已。
裴元紹其實已受夠了這顛沛流離,還沒個盡頭的破日子,起了想投靠燕清勢的心思,卻礙於身上的案底,始終下不了決心。
聽傳聞,那燕清就是個正氣凜然的神仙人物,豈會容得了他幾年來的殺人越貨的行徑?
況且一個東躲西藏的破山賊,落入人才濟濟的大陣營里,頂多當個伍長,而無出人頭地之日。
但要能有一匹好馬,一身像樣的盔甲的話……保不准就能再攢些底氣了。
裴元紹心裡算盤打得嘩啦啦地響,看向對此一無所察的趙雲時,目光也越發熾熱。
趙雲打發一個親兵去河邊汲水,另一個去照料馬匹後,就不急不慢地盤腿坐下,認真地擦拭起一塵不染的槍頭。
暗中觀察的裴元紹,卻幾乎要心花怒放——他正發愁要怎麼對付那倆看著訓練有素地護衛,這富家小公子,就蠢得叫自個兒落單了!
看著趙雲毫無防備地背對著他所藏身的矮木堆坐下,專心致志地開始擦拭兵器了,裴元紹甚至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道理,再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一下蹦了出來——
“豎子!汝死期已至!”
第146章 自投羅網
裴元紹一個豪氣沖霄的“至”還未說完,理應毫無防備地背對著他的趙雲,忽將握住槍桿的手一翻轉,掌心瞬間朝外。
“無知小兒,先站穩陣腳再來吧!”
趙雲甚至連身都未起,姿勢的變幻,更是從頭到尾就僅限於不握著擦拭用的巾帕的那一隻手,驚人的腕力臂力更得以完美的展現。
裴元紹只覺眼前銀光一掠,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倏然攫取了他的心,可他的反應再快,哪兒趕得上槍法精湛嫻熟的趙雲的攻勢來得迅疾?
槍出如龍,翩若驚鴻,趙雲面不改色,下手卻無比凌厲狠絕,直朝裴元紹那張猙獰的臉猛力刺去!
交鋒僅僅一合,裴元紹眸底只來得及閃過駭然懼怕,便被那寒光閃爍的鋒銳槍頭刺入臉門,似尖錐戳入豆腐塊一般,銀槍勢如破竹,噗一聲穿透了堅硬的骨頭,深深插入頭部。
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駭人的悽厲慘叫,徒勞地按著朝外噴血,已然血肉模糊的額頭,身體卻已重重地往後倒去。
而那些比他晚了一步,鬧哄哄地只來得及衝到半途的部下們,臉上猶帶著上一刻的激動,下一刻就被這如煉獄一般的恐怖情景給驚嚇到,徹底呆滯住了。
這手足修長,英俊里尚帶著未及冠的青稚,甚至還透著點點羞澀的青年,竟然眼都不眨地在一個回合內輕鬆解決了他們老大!
只讓他們震驚害怕之餘,恍恍惚惚,如在夢中。
哪兒還敢前進半步?
裴元紹被孤零零地晾在那裡,痛苦地嚎叫一陣,四肢抽搐,很快就一動不動了。
趙雲這會兒已從容轉過身來,麻利地將長槍往回一抽,就聽得使人牙酸的“刺啦”一聲響,血花四濺,那深深刺入裴元紹頭顱的銀槍頭,分筋裂骨而還。
武藝高強者,多耳聰目明,身負要務,生性慎重的趙雲更是時刻注意眼觀四處、耳聽八方。
裴元紹自以為隱蔽的埋伏,早就被趙雲給識破了。
趙雲不知對方來歷,方故意裝作不知,假意未聽得背後樹叢傳來明顯異動,坐下擦拭槍桿,其實是借光亮槍身上的反光所映,來觀察身後的動靜。
分明是無比戒備,卻刻意賣個破綻,好誘得對方進攻,也是方便自己一會兒進行反擊。
剛剛那一擊,趙雲初時只想著賺個出其不意,頂多只出了三成力。
殊料這反擊倒是中個正著,可趙雲還真沒想到過,這偷襲者竟然這般……不禁打。
在趙雲的冰塊臉下,飛快掠過一抹錯愕。
未免也太容易了些吧?
學成下山不久,就護送著家兄南下,到豫地後,就在軍營里被勇冠三軍的呂布和孫堅冠以‘鍛鍊年輕人’的名義輪番揍,趙雲又是個表面看著隨和,其實固執耿直的人,越挫越勇。
一身皮肉漸漸瓷實的時刻,他的武力和實戰經驗都一日千里,也充分領略了什麼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不知不覺間,趙雲就不覺自己這點本事有多厲害了,值得自誇的了,又有兄長的時刻提醒,他徹底斂了骨子裡那點本就不甚冒頭的年輕氣盛,似老井般沉穩之至。
倒是在對敵時,才下意識地仿效起其他將軍們的挑釁做派,囂張起來。
“燕司空帳下奮威將軍,常山趙子龍在此,”趙雲斂了輕微的訝然,暗忖著休息時間還剩多少,旋即淡然屹立,目光平靜掠過面面相覷的匪賊,傲然道:“誰,還敢上來與我一戰!”
周倉對裴元紹已命歸黃泉、其他弟兄成了送入虎口的羊群之事,暫還一無所知。
在裴元紹表現得興致勃勃的時刻,他試圖勸住對方冷靜一些,最起碼先跟在後頭,考察個半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