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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攸聽得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指著耀武揚威的辛評的鼻子道:“好你個——”
“夠了!”袁紹被方才辛評那一席話說得熱血沸騰,心情暢快,恨不能拍掌道一句‘此吾心也’時,就被許攸這討嫌鬼的咆哮給打斷了。
但作為主公,廣納諫言是基本,禮賢下士是升華,何況許攸走的就是忠言逆耳的路子,他只要還想要名聲,就不能隨隨便便給這一早就投奔自己來的故交臉色看,便和顏悅色道:“二位所言皆有道理,容我細思。”
袁紹和完稀泥,許攸便沒再開口,只臉色異常難看,屢屢朝得意的辛評冷哼。
待會不歡散了,許攸率先拂袖而去,辛評同要好的幾個同僚竊竊私語,漸行漸遠。
很快,廳中就只剩始終一言不發的荀諶與袁紹了。
就在二人推心置腹地談話時,同是出自潁川荀氏、剛痊癒不久,恢復神采奕奕的荀攸,也正與燕清進行著促膝長談。
“待主公攻破揚州,”荀攸開門見山,直接輕描淡寫地以袁紹敗亡為前提:“這揚州牧的人選,朝廷勢必插上一手。”
燕清頷首:“無妨。待他們吵吵完了決出人選,再容那人千里迢迢來赴任,等走到州治,塵埃都已落定了。”
無論幽州還是揚州,都稱不上富裕,燕清自知沒那麼大胃口,將二州一起吞下,觸碰盡敏感神經,可揚州是他非常想要,又是袁紹主動挑釁的,那斷無拱手讓人的道理。
臨江的三州,他只要取得其中之一,就能更便利地訓練水軍了。
不然的話,給別人做嫁衣還是其次,誰知道朝廷會派個什麼樣的人來?要是劉繇那種沒甚麼本事的還好,要架空對方不過輕而易舉,如果換作是隨地紮根的劉備,那可就是赤裸裸的養虎在側了。
偏偏從盧植當權、劉備作為其弟子、既十分活躍,又有宗親身份,深具人格魅力這幾點看……這概率還真不算小。
荀攸搖了搖頭:“那是盧植不在時的光景。現他既在,又忌憚主公已久,豈會不未雨綢繆?”
燕清微訝:“你的意思是,他們會在不反對我出兵的時刻,就先私下定好州牧人選?”
荀攸點頭:“主公興兵犯地,百姓可不關心孰是孰非,定對主公驚懼相加,則心難順。當地世家更是會將主公視作眼中釘,要想接手,阻力定然極大,再來朝廷所派之人橫插一腳,漁翁得利,並非不能。”
燕清心念微動,看向荀攸,莞爾一笑:“公達分明已有定策,再賣關子,我可就要讓你喝多幾日滋補的苦藥了。”
荀攸無奈地嘆了口氣:“從來只聞以德服人的君子,卻不知還有以藥迫人的。”
燕清挑了挑眉,旋即邪邪地眯了眯眼:“還不快說?”
自那日狠狠地掉了眼淚後,燕清再看荀攸,還稍不自在了一會兒,倒是荀攸本人心理素質過硬,就跟沒事兒人似的,只在對待燕清的態度上,微妙地有了些變化。
不只是表情豐富了一些,態度……也親昵隨意了一些。
具體如何,燕清也說不上來,但總歸是往好的方向在改變。
荀攸收了玩笑的表情,認真道:“攸有三策,各有利弊,皆非萬全之策,就不知主公願用哪策了。”
燕清肅肅神色:“願聞其詳。”
荀攸淡然道:“其一,將人軟禁,安排人偽造書信,同朝廷聯繫、照常進貢;其二,同時攻破冀、揚兩州,出讓其一;其三,靜觀其變,以退為進,再思先禮後兵之途。”
前兩條一目了然,倒是第三條,頗讓人玩味。
燕清若有所思。
他們不急著下決定,公孫瓚則頭一個憋不住了——在得到袁紹經徐州送來的第一批糧草到後,通過劉虞的遺留心血來湊夠開拔費的公孫瓚,叮囑完部下繼續屯田養民,籌備軍資後,就火急火燎地親引三萬白馬義從,六萬步卒,氣勢洶洶地朝西邊進軍。
公孫瓚一向以自己予人神出鬼沒之感的行軍速度為豪,渾然不知早在他跟袁紹眉來眼去時,就有好一群聰明人看穿他的心思動態了。
紮營在兩州接壤的邊境處的高順,正跟將士們親親熱熱地擠在溫暖的大軍帳中,分成一隊隊地圍在熊熊燃燒的篝火旁,一邊聽著每半個時辰就來匯報在冰天雪地里哆哆嗦嗦地行進著的公孫瓚的軍隊的動態,一邊其樂融融地刷著火鍋。
跟著副將趙雲出去的第二小隊的人運氣好,去巡邏時打了一家子冬眠醒了、倒霉出來亂竄的熊瞎子,這下剝了皮,割小了,去了腥後丟到陶罐里連湯一起滾,剛巧給大伙兒加了一餐。
第162章 萬事俱備
在公孫瓚的軍隊近到距他們不足百里時,高順才不緊不慢地吩咐吃飽喝足了的將士們,將還剩了些美味的陶罐妥善保存;不足五十里時,方命令各軍將領帶著人在附近稍微拉練一番,權作消食;不足二十里時,便下令讓所有人擦亮兵器,就地休息,以作備戰。
待來犯的一行人霜塵滿面、風塵僕僕、疲憊不堪地趕至此關時,就詫異地看著陡峭的關隘上守著一個個神容冷峻的兵士,正冷漠地往下俯視著他們。
對他們的到來,仿佛儘是瞭然,而無一絲一毫的意外。
這怎麼可能?
饒是身經百戰如公孫瓚,見著對面這赫然早有準備的姿態,也有一瞬間的慌亂。
難不成是袁紹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龜兒子,給走漏了消息?
公孫瓚滿腹驚懼狐疑,可作為主帥,總不能表露出心裡的不安來,便強行按捺住了,無動於衷地冷著面孔,著人尋一高地安營紮寨,組建攻城用的器械。
他處之泰然,定住了剛有混亂苗頭的軍心,可這偌大的問題卻橫亘在眼前——他之所以一路踏著風雪急行軍而來,可不是為了折騰自家兵士的,而是抱著打燕清個措手不及的念頭。這下徹底落空,他哪兒能甘心?
公孫瓚召來唯一稱得上是他帳中智囊的長史關靖,惱怒道:“那袁本初究竟做了甚麼好事?竟泄了我的大事!”
關靖一向擅極阿諛逢迎,當即附和:“那袁紹真有甚麼本事,就不至於淪落至今日之境了。只是他性好誇誇其談,結果卻連累主公,著實可恨。”
公孫瓚越想越惱,憑空對南邊的袁紹破口大罵一通,將責任推卸乾淨了,總算舒服一些,將目光重新放在著手於眼前的問題:“敵軍早有防範,我軍這下進退維谷,究竟如何是好?”
關靖苦思冥想後,試道:“主公不妨先在此按兵不動。”
公孫瓚將信將疑:“噢?”
關靖道:“我軍所屯,仍是幽州境內,並未切實入侵冀地。那燕清素愛名聲,若我方不動,他亦不敢輕進的……”
公孫瓚眼前一亮:“這倒是。”
雖然這狡辯,在別人眼裡估計有著堪稱厚顏無恥的一目了然,可跟他這個戮害了劉虞這個大名士,早已被士林所憎恨,根本不需要再有什麼顧忌的人不同的是,燕清可得無比愛惜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