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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有補償幾分對方的意思,便溫柔一笑,握著賈詡地手道:“多日不見文和,甚是想念,書信上只知近況尚好,可實相見後,方見你清瘦不少。”
賈詡聞弦音而知雅意,極自然地接上:“那之前拉下的休沐……”
燕清心念電轉,對下回出征的時間有了個模糊的概念後,便篤定道:“等明日他們歇好了,即可一概補上。”
賈詡徹底滿意了。
二人相視一笑後,各在議事廳的竹蓆上落座,又喚人取來冰盆,降下屋內燥熱暑氣。
燕清隨意翻閱著文件,右手提筆,時不時在上頭描補,頭也不抬道:“我不過離開半載,怎麼班底卻壯大了將近兩倍?”
賈詡不急不慢地講了兩條理由:“其一,主公當日大興義兵,大破董賊,匡扶社稷,而不弄權脅主,威名赫赫,品德高尚,眾多事跡,已被萬民傳唱,有賢能者,紛——”
燕清聽得嘴角抽抽,實在忍不住抬起壓在紙上的左手來,打斷了毒士面無表情、毫無波動的滔滔不絕:“其二是什麼?”
賈詡立馬收住話頭,雲淡風輕地小揖一禮,言簡意賅道:“趙公。”
燕清心裡豁然開朗:“原來如此。”
因受封公爵,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建起自己的秩序,自己的國中國,擁有徹底屬於他的臣子班底。
如此地位,目前已是舉國上下獨一份的,絕對當得起一個‘舉足輕重’,不可同日而語。
和不知底細,不知前途如何,卻臥虎藏龍,鬥爭激烈的朝廷相比,跟它明面上維護著極密切的良好關係,具有大義名分,還地廣民眾,兵強糧盛的趙公,就是個再穩妥不過的選擇了。
當然也還有選擇繼續靜觀其變,期候明主的隱士,但對燕清而言,現在的陣容,比之前一旦要長期遠征,就顯捉襟見肘的處境要好上許多。
燕清瞬間放鬆不少,笑道:“屬官多了,想必也給文和減輕不少負擔吧?”
難怪賈詡的怨言還算輕微。
賈詡從容道:“還成。有名冊在,主公可要過目?”
燕清頷首:“善。”
賈詡毫不猶豫地起身,將名冊取了來,遞給燕清後,就悠悠然地品起茶來了。
燕清純粹是抱著挖寶的輕鬆心態去的。畢竟自他走後,賈詡作為豫州的最高行政官員,要做到毫無紕漏,那絕無可能,說不定就有些珍珠混在魚目里,被一時埋沒,淪到大材小用的境地。
“這……”
粗略瀏覽完後,燕清沒發現驚喜,倒瞥到幾個眼熟的名字後,感到略微頭皮發麻。
賈詡放下茶盞,惑道:“主公?”
“這禰衡,”燕清頓了一頓,措辭上謹慎一些:“你錄他做了校尉,他表現如何?”
這可是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噴子——雖然孔融力薦他,堅稱他是世間罕見的有才之人,可性格卻差得離奇,膽子倒是壯得要命。
無論是唯才是舉、求才若渴的曹操,還是寬雅容人的劉表,最後都忍受不了他,劉表更是不懷好意地把他打發去了暴脾氣的黃祖那裡,不久後就因觸怒那大老粗,而悲慘地身首異處了。
賈詡微微挑眉,嘴角意味深長地往上一揚:“主公竟然知曉此人?”
燕清不欲瞞他,點了點頭道:“我原也想過將他徵辟來,好借那張舉世無雙的毒嘴,磨一磨軍中那些急性子、容易受激的將領的脾氣,卻又擔心下藥太猛,方未付諸於行。”
這回輪到賈詡感到詫異了,半晌方道:“此人雖剛直烈性,恃才傲物了一些,說話不甚中聽,導致人緣不好,常是獨來獨往的,但於實務上卻十分賣力,文采極為出眾,近期剛升遷過,似乎不像主公所說的那般嚴重難容。”
燕清眨了眨眼,不可思議道:“此話當真?”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禰衡這一噴絕天下,讓自己也眾叛親離的神人,竟然還有認真工作,努力升職的一天……
燕清臉色古怪:難道是譙郡風水比許昌好,所以禰衡的殺傷力都沒那麼大了?
賈詡無奈一笑:“怎敢欺瞞主公?主公若不信,去看上一眼,便清楚了。”
燕清擺了擺手:“不必不必,我非是疑你,而是據我所知,這人脾氣實在厲害得很,縱有才也難用,聞他居然在你手下變得好相處不少,方才有些吃驚。”
他再仔細一想,就有些明白了。
最初的禰衡,也是躊躇滿志的,不過他嘴巴太壞,不討人喜歡,除孔融之外,並不得人賞識,又是在人才濟濟的許都,就這麼被埋沒了很長一段時間,連所帶的名刺上頭的字都變得漫漶不清,淪落至無處可去的淒涼境地過。
可能也就是因為這極大的心理落差,使得本就偏激的性格被大大刺激了一頓,徹底往憤世嫉俗的不歸路上跑了。
這回禰衡運氣好,遇到的是老謀深算、又欠缺智慧勞力的賈詡,沒待賈太久,就得了徵辟。
有了份能公公正正地按業績來決定職位升降的工作,心態自然不是史上倍受冷遇後長了滿身刺的悽苦悲憤能比的,而在高興之餘有帶著點感激,後又被周遭氣氛一帶動一感染,變得積極向上起來。
擁有雖人際關係上仍然不甚如意,職場上卻十分得意的現狀,也就能夠理解了。
這人的機遇,在被自己蝴蝶了一下後,竟然就此避開了悲慘的軌道……也是挺耐人尋味的。
比起成就感,更讓他感到微妙就是了。
燕清不禁笑了一笑,不再去想禰衡的事了,轉而問道:“子龍現在何處?我有事需同他商議,前些日裡,我已派人送急信回來告予你們知曉的了。”
之前只領兵打過山賊,進行過一些小打小鬧的趙雲,這次就要率領大軍,輔助呂布進行北征,燕清思來想去,饒是對趙雲極具信心,也擔心是不是有揠苗助長之嫌,不欲給他施加太大壓力,便尋思著給他找個靠譜的副將。
這次帶回來的徐榮,在燕清看來就很不錯。
但在具體下達任命之前,還得跟趙雲細作商量,討論一下人選是否合適。
賈詡微微蹙眉:“子龍怕還在回返途中,主公可候得起一兩日?”
燕清想了想呂布那邊,認為壓力應該不大:幽州忙著窩裡鬥,劉虞和公孫瓚現是勢均力敵,根本無暇增兵對外,而單靠并州的黑山軍,根本不可能是惡虎營的對手,便道:“等倒是等得,可他究竟做什麼去了?”
賈詡道:“自上月起,便有大股黃巾殘黨於揚州作亂,隱約有往豫來之勢,子龍聽聞主公已在班師回豫的途中,為防患於未然,便請示領三千人,暫屯在葛坡一帶。”
燕清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不由道:“不出兩年,恐有大旱,最好能在每年秋忙最盛之前,徵集工匠,修築水利設施,以做應對。”
賈詡微一頓,面色如常地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