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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己度人,他當然得儘快撤退了。
等燕清軍那陸陸續續地起了身,準備生火做飯時,就訝見對面的西涼軍一個個拔寨上馬,如有惡鬼在背後追攆一般,各個跑得飛快。
沐浴在一干知情人欽佩崇敬的目光中,燕清只慢悠悠地拍了拍沾著餅沫的掌心,又嫌沒擦乾淨,就不著痕跡地揪住郭嘉一襲袖子,飛快地在上頭擦了一擦。
嫻熟地完成這一套除了他自己,以及一直在極近的距離里不錯眼地盯著他的呂布外,包括了郭嘉在內,誰都沒看到,也沒想到的舉動後,燕清心裡舒坦多了。
遙遙與皇甫嵩和盧植對視一眼後,燕清輕描淡寫地下了令:“都吃飽了罷?繼續前進。”
呂布騎著神駒赤兔,身著獅蠻戰袍,肩掛百花披風,面色沉毅,鋒銳的眉眼間,有著不近人情的孤傲和冷漠。
薄唇平平抿著,斜飛入鬢的劍眉微微皺起,目光不經意地在那沾在郭嘉衣衫上的丁點餅渣上掠過,於心裡冷哼一聲。
若不是郭奉孝這廝好不識趣,一直硬生生地擠在他和主公之間,與主公聊些有的沒的,那點餅碎,定是會擦到自個兒身上的!
只是大軍開拔,又有盧植再三催著,行軍速度是能快則快,呂布作為實質上的總帥,很快就得忙前忙後,焦頭爛額下,既不及整理什麼對敵妙策,也顧不得跟郭嘉一般見識了。
軍隊有條不紊地迤邐前進,而自忖剛完成了一票大買賣,剛志得意滿地回到部落里那些羌人,就駭然得知近些年來都窩窩囊囊的大漢朝廷非但動了真怒,行動得還空前迅捷。
竟連浪費時間和自己人吵架,然後再慢吞吞地派使者喝令他們、或來談條件的一些步驟驟都省了,雷厲風行地派了十萬彪軍,直截了當地取了大路,奔他們駐地殺來。
不但叫還沾沾自喜的這些人傻了眼,也讓西羌國王徹里吉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這還是他們所熟悉的漢人麼?
等打聽清楚,在這支軍隊裡領頭的是誰,構成核心的人馬又打哪兒來的後,他腦門上冒的冷汗,就更密集了。
那可是從未打過敗仗,連他們當日那作威作福,左右逢源的老朋友董卓,都恨不能送孫女去聯姻的大殺神燕清燕重光!
不管心裡有多後悔,都為時太晚了。
總不可能敵軍還沒兵臨城下,他們就已經被個連羌地都沒來過的年輕漢人給嚇得陣腳大亂吧?
退一萬步來講,他手裡還捏著劉康這一枚保命籌碼:那燕清的軍隊再凶蠻悍勇,也得講究個投鼠忌器,總不可能連皇帝也不顧罷?
對!
就算他有那心思,同行的盧植忠君愛國得近乎迂腐,也斷不容他那樣做的。
徹里吉對漢話只知個皮毛,自然不清楚自己將自己給罵進去了,在想通這些關竅後,瞬間鎮定下來,擦了擦頭上的汗,火急火燎地召了雅丹丞相與越吉元帥過來,具作商議。
雅丹丞相文縐縐道:“依臣之見,君上現宜深溝高壘,使我軍堅守不出,以逸待勞。彼軍勢頭雖銳,卻受遠征之難,糧草難運之苦,只消堅持上一月兩月,再以那小皇帝脅之,不愁彼軍不退。”
徹里吉心裡稍安,問統領軍隊的越吉道:“現最多能抽出多少兵馬來?”
“可有十萬。”越吉元帥胸有成竹道:“不過漢人狡猾,再多一些,也不嫌多的。君上不妨給胡人送去書信,思與他們聯合抗敵之法。”
盟友倒不難找,可素知對方貪婪之性的徹里吉知道,只要請了外人出兵,那他們屆時通過小皇帝勒索來的好處,少說也得分給對方一半才行了。
不免肉痛,可在權衡厲害後,徹里吉還是果斷地點點頭:“就依二位所言,速去辦罷!”
第180章 業火燎原
時乾冷寒肅,霜雪滿天。
待燕清軍從一條環境惡劣、廢棄多年的小路挺進至距西羌老巢還有三百來里的隴西,卻發現崎嶇山路多被冰雪凍住,根本無法繼續前進。
聽得先頭兵來報後,燕清微微蹙眉:“著將士們就地紮營,歇上一日。”
呂布不假思索地傳令下去,之後拍馬回來,又忍不住好奇道:“何不強征當地百姓,為我軍鑿冰破路?”
燕清搖了搖頭:“不忙。我先去看一眼。”
倒不是他有多愛惜名聲,關懷百姓得連半點苦工都不捨得對方做,而是他們作為外來者,就註定被當地人忌憚懼怕,再去逼迫他們為軍隊做事,無異於雪上加霜。
等消極怠工的平民不情不願地鑿出條夠容納大軍通行的道兒,只怕黃花菜都得涼了。
郭嘉悠悠道:“依嘉看,既有天險橫亘,前方無路可行,也不宜勉強。”
燕清心裡明白,郭嘉之所以樂得消極應付,是因為他與自己一樣,是半點不贊成打這一仗的。
不過又跟他一般清楚,哪怕只是為了安撫帳下荀彧等忠漢派骨幹的心,也必須得跑這一趟。
遇到艱難險阻,自然是能拖則拖。
但燕清認為,既然這來都來了,與其消極怠工,意思意思地完成差事就走,不如勞累一些,一步到位。
史上的曹操無懼四面環敵,多線作戰的風險,毅然決定遠征烏桓,在那一役中威震塞北;又扣押南匈奴單于呼廚泉,將匈奴分為五部,每一部都由漢官監督,讓匈奴就此元氣大傷,難有出頭之日。
燕清對曹操的這份對外強硬的十足魄力在自嘆弗如之餘,也有著仿效之心。
荀攸亦道:“不若移至附近城池,候到開春,冰雪消融,再作打算。”
燕清不置可否,看向呂布道:“你隨我去,奉孝和公達的話,就待在營帳里罷。”
呂布雙眼發亮,郭嘉心中卻是警鈴大作,禁不住脫口而出:“不可!”
燕清皺起眉頭:“公達還沒說話,你還敢有異議?昨日也不知是誰,水土不服,趴在車上得連路都走不得,今日稍微好些了,就給忘得乾乾淨淨了?”
郭嘉張了張嘴,被問得一時啞口無言。
一想到史上的郭嘉就是在隨曹操遠征邊遠外族途中而病逝,燕清就忍不住尤其注意郭嘉的身體情況——稍微有個傷風感冒,不由分說地就一顆桃給塞下去。
不過郭嘉體質大有改善,倒沒出什麼狀況,直到前日嘚瑟了一會兒,多食了當地盛產的羊乳酪酥,導致腸胃不耐,虛脫了整整一日。
郭嘉沒膽子將真相告訴發現他狀況時、臉色無比陰沉的燕清,後者自然就將這忽然的虛弱,給歸罪於水土不服上了。
在燕清微眯著眼,充滿殺氣的凝視下,郭嘉再無可奈何,也只有被荀攸給半拖半拽走了。
燕清目送他身影沒入帳中,方轉過身來,矯健一翻上了雪玉驄的背鞍,微微一笑:“走罷!”
許久未能同主公單獨相處的呂布,頓時心花怒放,嘿嘿傻笑了一會兒,才在燕清無奈的注視下咧了咧嘴,笑應道:“喏!”
就連赤兔都被隱約感染了幾分他的好心情,邁起蹄兒時,就跟跳舞似的一蹦一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