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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燕清這髒水一盆接著一盆,九分真帶一分最要命的假,任誰聽著都有理有據。
劉辯一開始還擔心朝臣吵架,他這個做皇帝的為難呢,這時早將勸架和稀泥的事兒拋在了腦後,聽得聚精會神,津津有味。
貌若天仙的美人,哪怕是咄咄逼人的姿態,也不會顯得醜陋可憎,反倒更襯得眼底靈動的黠光難能可貴,神色煥發的美好難尋了。
而劉辯的想法,是絕不可能得到正被燕清活生生地架在火上烤的袁紹的認同的。
只恨他反應原本就慢得很(史上赫赫有名的慢),加上生平頭次被人痛罵的氣怒,腦子轉得就愈發慢了,當下就被燕清扣得死死的,被罵得狗血淋頭:“……所謂司隸校尉,應當無所不糾,舉足輕重,是為雄職,方可於三公無敬!汝現空有不敬,而不行督查之舉,縱那豺狼虎豹入城,直將雄職作雌職,不若直接辭了罷了!”
袁紹暴怒,這下連想也不想了,立馬回罵道:“此為一派胡言!紹一心為國為民,兢兢業業,不曾有半點怠慢,從未有不察之舉。董卓有惡兵之眾,若將他徹底激怒,才是後患無窮……”
燕清聽他辯解半天,也沒辯解要點上,心裡一哂,面上卻只冷冷,直接給他兩頭堵死,扣上罪名,給他定性:“董卓進京禍害百姓,已成現實,你卻還妄想他底下兵馬越多,就越有心向善?你為司隸校尉,既不探底細——一問三不知,又不曾驅趕——他有恃無恐。無半分實質作為,只知在強者跟前唯唯諾諾,弱者跟前耀武揚威,欺軟怕硬,貪生怕死,毫無氣節血性,怎配為大漢棟樑!到這真難當前的時刻,你就拿不出當時殺閹黨宦臣、殺無辜百姓的魄力了!”
“而且事到如今,你還膽敢任由其弟董旻共掌禁軍!待董卓站穩腳跟,同其弟裡應外合,於陛下不利,大禍將至時,你又能如何應對?!若不是你有包庇之心,暗行勾結篡政之實,就是有眼無珠,負不察之罪!”
“董卓不臣不遜,先帝早有所見,屢屢下詔斥其不釋兵上任,你是瞎了還是聾了,才對著一無所知,當他是溫馴羔羊,將他又帶進來?”
“簡直荒唐可笑!董卓這人裝得面善,身有反骨,也不想想他連皇帝陛下的詔令都不曾聽,死握兵權不放,若非另有求索圖謀,又怎會對你袁家誠心誠服!虧你們一無所知地做著冤大頭,放心將虎做犬養,早晚得遭反噬,也是罪有應得!但你袁家自作自受,又豈敢拖累陛下,拖累天下蒼生!”
眼見著袁紹袁術是敵不過了,袁隗礙著仗著和太傅之尊,也不好親自上陣同個年輕後輩當庭吵鬧,袁家一派的從者唯有硬著頭皮上前,對上這披著謫仙皮子、瞧著斯文漂亮的惡棍,文縐縐地詰問。
燕清也絲毫不懼他們玩車輪戰這套,意氣風發地慷然迎戰,三下五除二地就收拾了幾個。
居然還有人敢拿董卓是董侯後人,同已故去的董太皇太后是遠親來表明袁紹將他召入京城的合理性,好為董卓和袁紹洗白。
燕清聽得大笑,毫不留情地將他逮著狠一頓挖苦:“為了幫董卓搶一塊遮羞布,給臉上貼貼金,你也是煞費苦心了。”
比起那人根據姓氏,和董卓自己曾出口過的胡亂攀扯,燕清才是極清楚董太后和董卓底細的人,當場就毫不客氣地說:“談籍貫,孝仁董皇后乃冀州河間國人,董卓卻是涼州隴西郡臨洮縣人士,而他呱呱落地的地方,還在豫州潁川郡綸氏縣,離得十萬八千里,你且說說這‘後人’究竟具體是怎麼個後法?”
登時叫那人以袖遮面,啞口無聲。
最後還是聽得意猶未盡、心馳神往的劉辯和何太后,怕這會兒舌戰群儒的他之後落得下風而吃虧,當下拍掌,將朝散了。
獨將燕清留了下來,召入殿內細敘。
燕清面上雖是受寵若驚,心裡卻是既明白又淡定。
這只是離他所計劃的目標,又近了一步罷了。
第12章 將計就計
自見著自家一向溫文爾雅、謫仙出塵的上司,忽然展現出金戈鐵馬、狂風驟雨的氣勢,直將在場那些人模狗樣的高官大臣壓得大氣都喘不出來,都罵得無言以對時……
呂布目光呆滯,腦海也變得一片空白了。
好在他生得高大威武,縱面無表情,也有股兇悍氣息,是以沒人發覺他徹底跑了神去。
獨燕清一人被留了下來,呂布同張遼也只有一路虛浮地飄著,隨大流出了宮。
待回到府上,找了矮榻坐下,呂布還有些暈乎乎的,問邊上一臉悠然神往、崇拜憧憬的張遼:“張文遠,剛朝廷上發生啥了?”
冷不防被提問的張遼,不由緊張地摸了摸後腦勺。
他念的書也極有限,不過比起一直賦閒在丁原宅邸里的呂布,他好歹在大將軍何進底下效力過一段時間,受耳濡目染,人又機靈,就對局勢多少有些了解。
張遼略作思忖,概括道:“袁家不懷好意,假裝有心無力,其實暗幫那姓董的胖子。”
呂布以蚊香眼對著張遼:“為啥?”
張遼分析道:“袁家這麼幹,就是想讓那董賊回報他們,以後替他們出頭對付太后。”
呂布想了想。催道:“哦,繼續。”
張遼道:“燕司空慧眼如炬,又忠君愛國,當眾揭穿他們把戲,就被群起攻之了。”
呂布唔了一聲:“朝上最不缺的就是袁家的走狗爪牙……”
張遼輕咳一聲:“這話,呂將軍可莫對外人說起,當以‘門生故吏’替之。”
呂布無所謂地抽了抽嘴角:“你我心裡明白,就同一回事兒。”
實際上,在呂布看來,袁家的大腿遠比那倆乳臭未乾的真龍天子的要來得粗壯,可燕清剛剛的作為,就是擺明要站保皇派了。
不過無需張遼提醒,呂布也明白,燕清平步青雲,不知招了多少人眼,哪怕真有心討好袁家,說不得也被嘲句諂媚逢迎。
橫豎袁家再勢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做得位極人臣,也終究在天子之下。
今上不過十四歲,年幼得很,方沒甚麼權勢在手,待長大一些,總也得……靠譜些,思回報這棟樑之才罷?
再說,袁家可是同那那色慾薰心,連他這頂天立地的偉丈夫都敢惦記的畜牲雜碎董老胖一夥兒的,就等同於跟他有不共戴天之恨了。
呂布自個兒能耐自個兒清楚,要他衝鋒陷陣,是萬里挑一的驍勇;要他打打小算盤,也能搏點好處;可要說起為長遠籌謀打算,他還真比不上那些老謀深算的狐狸。
想不太明白,他就不在浪費時間瞎琢磨,省得成了庸人自擾。
畢竟燕清憑在士林默默無聞的一介白衣之身,僅經兩天一夜就躋身三公,一枚西園錢都沒花,就被陛下親口委任了炙手可熱的司空之位,備受皇帝倚重,那心眼子怕不比他多多了,沒必要幫著瞎操心。
他只需老老實實跟在後頭就好,何苦想七想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