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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呂布知道,似乎也挺好的,豈不是可以自由地變來變去,不用想方設法躲著他不說,還多了個可靠之人給自己打掩護?
不過事分輕重緩急,這會兒顯然不是時候,當在旁人反應過來之前速速撤離,免得夜長夢多。
“該你幹活的時候到了,還不快去。”
燕清不輕不重地踹了聽得一頭霧水的呂布那肌肉鼓鼓的上臂一腳,就命他拿著之前騙王允寫的詔書往軍營去通知兵士們,同皇甫嵩完成京兵的交接。
他自己則去催早已準備好的幕僚們跨上車駕,隨大軍連夜拔營,低調開返豫州。
呂布歡聲應喏,旋即無比迅捷地朝那塊緞子一抓,就在燕清看清楚前把它僅僅攥在了手裡,理所當然地朝懷裡一塞,麻溜地去了。
燕清凝視著他急匆匆的背影,再瞅了瞅已是空空如也的小籃子,心裡一陣陣地翻湧著古怪。
有時真不知,呂布是大愚若智,還是大智若愚。
他哪怕動作再快,一塊顏色明艷、極其顯眼的布說沒就沒了,還能不被人察覺出麼?
唯一肯定的是,等閒下來之後,他的確是很有必要挨個兒查查私人物件的下落了……
因自董卓作亂後,破解危局,安撫百姓,推行實施深得民心的政策,又手握重兵鎮守京城的都是譽滿天下的燕清,朝廷上的暗潮洶湧,也阻止不了黎民百姓和尋常將兵待他的崇敬有加。
因利益衝突而天然帶有偏見的士族子弟且不說,寒門士子大多都仰慕他的德行成就。
有這牢固基礎在,這會兒手裡拿著的又是貨真價實的陛下詔書,這極其突然的出城之行可謂順暢無比,甚至都無人起過半點疑心。
有得到消息的文武百官,聽著也只是深感安逸,暗自叫好——之前最叫他們寢食難安的,不就是燕清說一套做一套,貪戀權勢不肯將兵權完璧歸趙,再仿效董卓掌控朝廷,將陛下當傀儡操控,肆意擺布他們麼?
況且皇帝待他是明眼人都能瞧出的極度寵信倚重,一副根本離不得燕司空的模樣,恐怕連威逼利誘都能省了去。
可想而知的是,只要燕清不是真心想走,哪怕玩三推三讓的戲碼,陛下也會萬般配合的。
誰知燕清言出必行,還真毫無留戀、乾脆利落地退出了,連個招呼都不帶打的,手中軍權也如他曾經所說的那般,歸了大傷初愈的皇甫嵩。
等劉康躺在榻上輾轉反覆,糾結完糾結去,好不容易熬到翌日上早朝了,還沒來得及為不見燕清身影而失落,就被王允一臉志得意滿所宣讀出的面目全非的詔書,給震得如墜冰窟。
而此時此刻,燕清軍已然出城百來里,鑄成既定事實了。
呂布面上是一絲不苟的冷峻,負戟佩劍,騎著赤兔,昂然行在最前。
後邊一點,就是同郭嘉荀攸等人同車而行,被惡虎騎所嚴密簇擁著的心愛主公。
他心裡則美滋滋的,時不時偷摸一把那小小一塊的大紅綢緞,確定它還安然躺在自己懷裡後,開始心滿意足地琢磨著一會兒該藏到哪兒去才最為安全。
呂布揣著這不可告人的小煩惱時,燕清也完成了對昨晚兇險的敘述。
當然,無論是暴揍劉康,還是變成他模樣騙王允寫新詔,他再蓋印的大逆不道之事,就編造緣由,給輕描淡寫地掩飾過去了。
謀士們多少知道他有些常人不及的仙異手段,知情識趣地不去細究,只繞著盧植之事分析。
郭嘉道:“此計不成,他定當再生一計,主公雖避了一時之禍,又安排了王允做這扇屏障,卻到底只得了一時之安。”
燕清頷首:“我如何不知?只是再駐守於方寸之地,還身居敏感要職,我既放不開手腳辦事,禍事恐也註定不斷,煩得很。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
到時他人不在京城,哪怕抗旨不尊,盧植也毫無辦法的。
而不到萬不得已,盧植想必也不願走到那一步,逼他們撕破臉皮,倒不如謹慎觀望,盼著彼此相安無事的好。
荀攸客觀道:“光憑王允,怕還不是盧植對手。”
燕清莞爾道:“最後在他倆間做主的,可是陛下。至於皇甫嵩……”
劉曄從容接道:“從今往後,皇甫將軍只怕都會謹言慎行,不偏不倚,低調行事,而不參合進任一派系之中了。”
郭嘉若有所思:“這倒也稱得上是好事一樁。”
燕清笑道:“可不是麼?只要握有兵權的他保持立場,不隨便聽信一方而參合進來,那他們再鬧得唾沫橫飛,也只是小打小鬧。正所謂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兩自矜要臣,一圓滑世故,一剛直不阿,指望攜手同心,不計前嫌是不甚可能的,那便有得他們忙了。”
王允在上頭有人壓著的時候,能表現出讓人嘆為觀止的忍性,可一朝露頭,他徹底反彈之下,除了底線不會觸動外,還真是個難纏對手。
盧植和王允,要是得單放哪一個,燕清都不放心遠離洛陽。
可有了走前的將計就計,激出兩人矛盾,挑明利益相爭的制衡局面,不止是讓他遠在千百里外暫時高枕無憂,劉康也得好好感謝他才是。
燕清心情頗好,三位謀主則面面相覷,末了由荀攸代表發言:“請問主公,‘秀才’是何人?”
燕清:“……”
說得興起,一不留神就忘了這會兒還沒科舉制度,只得繼續瞎掰過去了。
等天色漸暗,軍隊便就地紮營。
沐浴更衣後,燕清舒舒服服地斜倚在幾個堆起的軟枕上,開始慢條斯理地翻看公文。
回家總是讓人心情好的,而且多日不見荀彧賈詡,還有水靈靈的少年趙雲,實在想念。
將公務處理了近半後,他也覺眼睛乏了,將它們推開,按順序放好後,就準備派人去請個臣子來同床共寢,也好加固一下主臣感情。
誰知就在此時,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遠至今,儼然是新上任的戀人自發地來求侍寢了。
燕清剛要頭疼如何對待熱情過頭的愛人求歡,腦海中便有一道靈光閃過。
哈。
他眉頭一點一點地舒展開了,無聲地輕笑一聲,將燈果斷吹熄,卷著被子,慢吞吞地躺了下來。
呂布同郭嘉都享有可以不經稟報,隨意進出燕清就寢處地的特權,於是他在親自督查完安營紮寨的進度後,就把安排輪班巡查人馬的責任丟到高順頭上,火急火燎地回帳洗了澡,就抱著自個兒的被子和枕頭來了。
他可記得清清楚楚——主公不久前還說溜了嘴,要同底下人多睡睡,感情才好的。
自個兒倘若不在也就罷了,只能酸溜溜地假裝不知;偏偏他與主公同行著,哪兒有把這天大美事拱手讓人的道理?
哪怕未到豫地,不許有半分逾越,但抱著睡的福利還是可有的。
再不濟也不能讓倆人獨處……
呂布心亂如麻地想著,不料隔得遠時分明見那燈亮著,結果不等近到跟前,那燈就忽然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