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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叫燕清派兵去,那只怕就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不論是盧植,還是王允,都不可能昏頭地勸陛下下這道旨意的。
就看劉虞還能撐多久了。
讓兩個信使在難熬的等待中過了一夜後,第二天一早,晾夠他們的燕清便將人一併召來,不痛不癢地勸了幾句和後,溫和地笑了笑,簡單地闡明了決定。
兩個信使先是傻了眼,可這官邸卻不會容他們再呆久了,只有灰溜溜地捧著大小禮物,重新踏上歸途,心裡默默地咽了口血。
燕司空這時倒正氣凜然地講起不能無旨越境出兵的道理了……那當初究竟是誰來個先斬後奏,親率近十萬精兵,兇殘地打穿了整個兗州,直將嚇破膽的黃巾賊打得跟沒頭蒼蠅一般亂竄,去給死於非命的劉岱‘報仇’?
只可惜看破卻不能說破,他們即便鬱悶不已,也唯有垂頭喪氣地回去復命了。
燕清打發走他們後,就重新批閱起公文來,只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抬眼往門口地方向看去。
眾人只做不知,郭嘉故意道:“呂將軍那的軍報,最遲今日也該到了吧?”
燕清脫口而出道:“可不是?子龍也是的,怎麼還沒到呢。”
看到郭嘉笑眯眯、充滿調侃意味的臉,燕清立馬反應過來,無奈一笑:“還是叫奉孝看穿了。”
除那次呂布行事太沒規矩,不得不狠下心來懲罰對方,將他調遠小半年外,燕清還沒跟呂布分開過這麼長時間。
感情又才相通不久,縱有心愛的謀士們日日簇擁在身邊,又有公務分散了注意力,也難免有些想念。
燕清從來不是光想不做、矯情掩飾之人,一思念呂布了,便寫封呂布最愛的、充斥著甜言蜜語的尺素,再少有地假公濟私一下,以火漆封好,跟其他正經軍報放在一起,通過快馬發給呂布。
雖然見不到面,可在落筆的那一刻,燕清幾乎就能清晰地想像出呂布接到信後欣喜若狂,抱著信一個人在軍帳中旋轉著翻滾的傻樣子了。
可這麼久了,都沒收到過隻言片語作為回信,就不知是對方還沒收到,還是收到了沒來得及看或者回,亦或是回信還在路上跑著了。
郭嘉揶揄道:“主公坐立不安,魂不守舍,臣下自然得分析一二。”
燕清高深莫測地一哂。
郭嘉要真能分析出藏最深的真相來,就不可能還淡定地坐在這兒一邊啃果脯,一邊看公文了。
燕清等來等去,也沒見到軍報的影子,只有壓下著急,專心批改文書。
他很快處理完了手頭上不多的事務,抬眼四顧,見荀攸那的堆得最高,索性起身去分了一半過來,因此還招了郭嘉嗚哩哇啦的幾句,耍賴一半抗議燕清偏心。
荀攸還沒說什麼,劉曄便無情揭穿了:“公台桌上的,起碼得有兩成,是奉孝你方才偷偷挪過去的吧……”
燕清哭笑不得:“……奉孝!不當如此!”
荀攸莞爾:“無妨。”
燕清搖了搖頭,見郭嘉老實地安靜了下來,受害者又沒有計較的意思,便沒再追究下去,而是飛快地翻閱起正事來。
當看到其中一封時,他不由頓了一頓,擇出來簡單讀了幾句:“……許地顧某,性清簡,無餘財,盡用於珍養流亡士人,不治私產,妻子飢乏露立……”
燕清蹙起眉來:“外有百姓困苦,的確不宜奢侈,但衣食尚能供起,流民也有官府安置,他若有餘力,偶爾提供小助,已經足夠,怎能歷年不餉家,叫妻子饑寒?”
不管是真大公無私,還是為博名聲的作秀所走的旁門左道,燕清都不願意鼓勵這種為了養外人,連家裡人都不管,叫妻子忍飢挨餓的做法。
相比之下,諸葛亮是清儉,內無餘帛,外無贏財,可也遠沒到叫家人受苦的地步;劉虞和步騭自己穿得樸素簡單,卻沒斷過家中女眷的綾羅綢緞;夏侯惇將財產分給部下,自己半點不留,於是他兒子恐怕就從小嘗夠了缺錢的滋味,在父親死後大舉反彈,瘋狂斂財,成為笑話……
鄧芝呂岱陳表那種,叫外人吃飽,叫妻子受罪挨餓的舉動,燕清是不會叫它傳為美談的。
亂世女子,已經夠苦了,怎麼嫁了人還要為丈夫的仕途受苦受難?
眾人聞言,具都微怔。
燕清解釋道:“昔日子貢贖魯人於諸侯,來而讓不取其金,尚有子曰,取其金則無損於行,不取其金則不復贖人矣。從簡不奢,的確是美德瑰玉,然斷不能大加鼓勵。”他嘆了口氣:“君子行不貴苟難,不以公家之財自私,足矣。食俸盡施於外,使家人饑寒,衣食不繼,則是過猶不及。”
說罷,燕清將這薦表駁回,簡單批道:“治生自治生,廉潔自廉潔,二者各不相妨也。”
橫豎他是老大,他說了算。
叫燕清始料未及的是,今日之事和他所說之話,很快就傳了出去。
倒不是沒引得一些想藉此捷徑一舉成名的士人頗有微詞,但多數人都只是默默記下,或是一笑置之。
和驟然激增數倍的女性信徒比起來,這些心懷不滿的,就如落入湍急河流里的一滴水,根本引不起半分注意來。
第149章 得勝返回
劉康自從擺脫董卓暴戾陰影后,少不了要修改年號,以徹底抹去身為堂堂天子、卻被個殘忍莽夫隨意搓圓捏扁的痕跡。
燕清離開洛陽後,他不知出於什麼心思,將新年號定為建光。
光武帝劉秀所用的年號為建武,大漢朝歷任的皇帝,也喜用‘光’字,乍一看,不過是用前一個字表達新皇有心仿效當年力挽狂瀾的光武帝,來振興漸露傾頹的山河,再用後一字則作為致敬,以示對先帝們的緬懷。
雖稱不上驚世駭俗,但少年人頗有志向,怎麼都挑不出錯來的。
可不論是直面了劉康的莫大堅持的盧植,還是知道這小屁孩曾有過的熊心豹子膽的燕清和郭嘉,都不難猜出慕少艾的小皇帝固執地要取這年號,想必是多少有著寄託思戀的意思。
誰讓那名震天下的燕司空,表字正是重光呢。
郭嘉對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顧,作為當事人的燕清則一笑置之,就當煙雲飄散,絲毫不放在心上。
建光……可不就是見光死?
遠在冀地的呂布對此倒是一無所覺,哪怕從部下口中聽說了新的年號,不過是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半點沒往燕清身上聯繫,而只掏掏耳朵,就從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他就一個腦子,一顆心,已經被不勻地剖成了三份——最大那一分心神,還停留在與心愛的寶貝主公被翻紅浪的洞房花燭,他一有閒暇,就躺在帳中雙目放空,不斷回味中蕩漾,生怕少想了一天,就讓那天的一幕幕在回憶里變淡幾分;之後便是惦記著主公這會兒如何,不知離了他凡事可還方便,偶爾會否也思念牽掛自己;最後那一點,才是落在要怎麼對付潛在的敵人,好速戰速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