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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康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半晌改口應承道:“多虧了燕卿提醒,那便依你之言去辦就是。”

    燕清被那粘附過來的目光惹得莫名不自在,微垂眼瞼,淡淡道:“那臣便斗膽,請陛下不止厚賜盟軍,也給在董賊威逼脅迫下,始終固守,不曾變節的忠君報國之臣予以嘉獎,如何?”

    燕清這項建議,的的確確是在為根基薄弱的劉康考慮。

    一旦天下大亂,群雄皆順勢而起,燕清力挽狂瀾,又及時向現今在位的劉康表現出了強力的支持和遵從,其他心懷鬼胎之輩,大多礙於燕清勢的強大和那面正義旗幟,一時半會不敢輕舉妄動。

    等站在這位置上,燕清才深刻地明白了曹操當日說的那句話的含義。

    ——設使天下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

    皇甫嵩的晚節不保,盧植的無能為力,王允的不及發揮,董卓軍的內訌自破,全都成就了燕清的一身榮光,也化成他肩上沉甸甸的責任。

    只要他露出一絲一毫勢弱的端倪,那些著急觀望的諸侯,便能瞬間丟開輕飄飄的道義,根本不把那無能的中央放在眼裡,各立大王旗,徹底分裂疆土。  

    那收拾起來,可比現在要困難得多了。

    劉康聞言,默然垂眸。

    燕清並未挑明,卻清楚劉康對此也很明白——那些最忠於漢室、性情剛直的臣子,要麼早早就玉碎於董卓的屠刀之下,要麼血濺在金鑾殿前;倖存的那些,不是自己見機夠快,藉口開溜,就是托燕清劫獄之福,被救出轉去安全的豫地,等一切風平浪靜,再做下一步打算的階下徒。

    其中有似盧植那般躊躇滿志,要趁著風清日朗之勢報效國家的,有餘悸未消,返鄉養老,為家人在亂世中求存做打算的;也有心灰意冷,不願再理政事、或寄希望於一血脈都不正統的稚子的,便自請留在豫地,或求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小官,或去到新修建好的院舍做教書育人的夫子。

    留在京中,受董卓這混世魔王一通磋磨,還能完好無損站著的,除了跟王允一般圓滑又慎微,敢於忍辱負重,一邊匍匐在奸賊腳下逢迎討好,一邊伺機而行的,剩下的多是袖手旁觀的牆頭草,和心向漢室四個字完全搭不上邊兒。

    代表人物是明哲保身,隨波逐流的司馬防,以及一度任人擺布,甚至助紂為虐,染上污點的名將皇甫嵩。

    劉康抿了抿唇,雖然萬分的不樂意,可在小心翼翼地覷了面色沉靜、並無笑意的燕清一眼後,嘆道:“孤明白了。”  

    他雖年紀小,可經歷的煉獄卻較世上許多人要多得多,自然分得清好歹來。

    燕清總是為他好,立意要保護他的。

    可他偏偏不能跟著心儀之人離開,而燕清,也肯定不願意長久待在這裡。

    就靠他這由董卓強推上來、無比尷尬的登基,再憑不如陳王劉寵顯赫的所謂宗室出身,要想坐穩這位置,可謂難如登天,當然缺不得這些牆頭草明面上的支持。

    燕清點了點頭,看劉康神色懨懨,心忖這到底還是個掩藏不住情緒的小少年,不由溫聲安撫道:“陛下如此容人雅量,為英賢明主之質,於萬民而言,實是利好消息。”

    燕清沒想到的是,這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年天子卻深諳順杆爬之道,聽出他話語裡的些許軟化,立馬就握住了燕清躲閃不及的手。

    燕清微一蹙眉,迅速掙脫,劉康仿佛絲毫不知方才的舉動有什麼不妥一般神色如常——在這麼一樁夙願得償下,話語也萬分情真意切了:“若無當日之司空,何來今日之孤?如此大恩,定不相忘。”

    “陛下!”

    

    燕清義正辭嚴地將‘恩’字給辯了回去,劉康也不爭,只心滿意足地眯了眯眼,剛握過燕清的手緩緩收攏,指尖一點點地按著手心。

    郭嘉打進殿後,就合格地扮演了燕清跟班的角色,從頭到尾不出一言,將存在感弱化到了最低。

    而小皇帝做這些事時,也絲毫沒有顧忌他存在的意思。

    郭嘉皺了皺眉。

    哪怕不聽這曖昧話語,光這痴痴的神色,也夠他眼皮狂跳的了。

    這真是少年慕艾,情難自抑的表現麼?

    燕清摸了那麼一下手,心裡也半天不自在,接下來只拿一樁樁初上手的劉康勢必應對困難的政務堵住話頭,又堅決拒了留他用膳的盛邀,攜郭嘉回府去了。

    郭嘉在車駕上,徹底陷入自己的沉思中,燕清興致不好,也不打擾他,只閉目養神。

    兩人破天荒地一路無話,回到府上後,郭嘉悶不吭聲地跟著燕清進了書房,才開口道:“主公,還是儘快離了此地罷。”

    燕清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立馬回道:“正合我意。”  

    郭嘉昨日還能拿皇帝暗自傾心之事調侃這似友似主的知己,會受呂布一時影響,衝動地提出同行時,也多少有著好奇作祟的緣故。

    待真親眼見後,他反而笑不出了。

    燕清問:“依你看,他究竟是因缺了教養,發乎於情難止於禮,還是心思深沉,故意為之?”

    要是裝出來的深情,實際另有目的,那可遠比被個未成年偷襲下摸個手的性質,要嚴重得多。

    前者需細細分析,思謀應對;後者大可一笑置之,不予計較。

    郭嘉搖了搖頭:“時日太短,看不出來。”

    燕清點了點頭。

    就他個人而言,劉康流露出的不過是膚淺迷戀,卻意味著不穩定,他到底是感到不安心的。

    可事務纏身,在有更多線索之前,也沒法做更多分析,比起這些,還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做。

    他道:“出來久了,終難心安,等盧植來了,便還兵權於皇甫嵩,回豫去罷。”

    郭嘉並無異議。

    翌日一早,風塵僕僕的盧植入了洛陽西邊城門,馬不停蹄地直奔未央宮去。  

    劉康也極痛快地予以了接見。

    這對君臣間的詳細對話,燕清是無從得知的,但想必當得起交談甚歡,一拍即合這八個字——不然劉康怎麼會罕見地停了今日的早朝?

    雖然對劉康暗懷不滿的朝臣不在少數,可即便是再苛刻的人,也很難挑出大的錯處來:每日早朝雷打不動,基本不會發表自己的看法,只笑著聽著看著。

    哪怕臣子們當著他的面激烈吵起來了,他也半點不為調停的事頭疼,只期待地看向燕清,來一句“燕司空認為如何”?

    威儀日盛的燕司空便風度翩翩而出,三言兩語就鎮住場面,拍板定音。

    他似乎就是個蓋章的架子,看看書,溜溜鳥,不臨幸宮女,也不特別寵信哪個內侍。

    至於太聽燕清話的這點不好,倒不值得詬病了——縱觀朝野,如今誰敢不聽啊!

    盧植來了半日,就在宮裡呆了半日,就在眾人猜測紛紛的時候,他成功說服劉康,當天就砸下三道震耳發聵的詔令,以定民心:

    第一道,以自省為開始,道因自身年歲太小,未能阻止卓寇作亂,導致京中民不聊生,全是他的責任。想到百姓疾苦纏身,他心中甚痛,遂命令相關官員親自到受過西涼兵伐害的百姓家中走一趟,免除來年的稅賦和徭役,安撫恐懼不安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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