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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是大漢朝的皇運,就已持續了數百年,早已深入人心,刻入學說,並非是董卓一時揮動的屠刀,便能殺乾淨的。

    活下來的,則更堅韌,更清醒。

    燕清宣揚晉江教義的舉動,荀彧雖並未提出任何異議,卻到底在心裡埋下了陰霾。

    皇帝被擄,雖是飛來橫禍,卻也成了考驗他忠心的機會了。

    燕清早在收到這信之前,就大概猜出了上頭的內容,現不過是‘果然如此’的心情罷了。

    他若知情而按兵不發,雖能保存了一時的力量,不給那些如狼似虎的軍閥們任何侵入的破綻,卻丟掉了讓人交口稱讚的高尚道德和宏偉大義,也會寒了以荀彧為首的那些,將復興漢室的理想和平定天下的希望,都寄託於他身上的部下的心。

    燕清微微一嘆。

    其實荀彧不願實言直諫,而要這麼拐彎抹角,可不是對許久不曾謀面的他起了疑心,只不願意相信這直覺麼?

    燕清微斂了心神,將目光投向賈詡所寫的那封。

    賈詡的答覆,則貫徹了以往簡潔明了的作風,就幾個字——  

    “可救,然需先作壁上觀。”

    燕清心念微動,指腹在光滑細膩的紙張上大片留白處摩挲片刻,果然察覺出些不同尋常的皺褶來,就以腿勾了取暖的火盆來,將紙放在上頭,小心烤了一烤。

    那被刻意寫在紙偏上頭的話底下,緊接著就浮現出了一小段的文字來。

    燕清:“……”

    難怪那日賈詡開口要走了那麼多時令的橙子,光吃還不夠,倒研究出這功能來了。

    三日後,燕清點了兵馬,亮出救駕的旗號,大張旗鼓地往洛陽進軍。

    朝廷尚不知消息已然走漏,還死揪著那塊遮羞布不放,而燕清因無人催促,也就行得不疾不徐,還順道將苟延殘喘的袁紹勢給打散了——只可惜他被家中所養的忠心死士護著,倉促往東逃了去,沒能當場逮住。

    但袁紹那些走脫了一次的家眷,以及因跑得不夠快,被再顧不上他們的袁紹給拋棄的謀士們,好運可就到了頭,真正落入了燕清手中。

    倒是聊勝於無。

    然而就在燕清捎上荀攸,又增了五萬兵馬,要繼續朝北進軍的時候,卻傳來了在遊山玩水的回返途中的劉協,突然遭到伏擊,因未能將他成功劫走,竟欲下下手,導致他身受重傷,自那日後就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要是平時,一個閒散王爺,縱使血脈有多正統高貴,在大勢已然塵埃落定的情況下,出了意外,也驚不起什麼波瀾。

    偏偏這是在劉康情況危急,皇位新屬不清的關鍵時刻,不少人或明或暗地都將目光放在了這一假若燕清願意扶持一把,帝位可謂十拿九穩的陳留王身上,見他被多半是都城來先下手為強的歹人襲擊,氣息奄奄,哪兒能坐得住?

    城裡常駐的,以張仲景為首的幾位名醫,又極巧地為冀地軍中漸起的疫病忙活去了,具都不在。

    離得最近,又被廣傳為懷有仙桃、有叫枯骨生肌、撫瘡愈傷之能的燕仙君,就不得不親自奔波一趟,把劉協的傷治好之後,才好繼續行軍。

    劉協的傷其實比看起來要輕得多了,可他並未吃過什麼皮肉上的苦頭,忽然被刺了幾刀,已足夠將他駭得魂飛魄散,那軍士都得痛嚎幾句的疼,他又哪兒能忍得住?

    愣是將五分的傷勢,渲染成了十二分。

    加上在他意識朦朧時,仿佛聽得有下人小聲議論,道他有性命之危,怕是命不久矣,更叫他滿心絕望。

    燕清無奈之下,唯有讓軍隊就地修整,只帶個呂布輕裝上路,緊趕慢趕,總算在八日內拐了道,回了譙郡。  

    忽然看到許久不見,風采卻更勝往昔,不受一身風塵僕僕所影響的燕清出現在眼前,劉協喜出望外之餘,也再忍不住,死抱著一條胳膊,哇哇大哭起來。

    燕清因那緩兵之計必須牽扯上這無辜小孩,叫他受了傷,多少有些過意不去,是以並未推開他,而是溫柔地安撫幾句,便變出仙桃來,餵著哭哭啼啼的劉協吃了。

    劉協渾然不知這抱著他的人,便是助紂為虐的禍首之一,他只清晰地感覺到身上的傷隨著入口的桃肉變得越來越好,不由想起當日對燕清的懷疑和小算計,羞愧不已。

    呂布瞅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一邊啃著桃,一邊窩在燕清懷裡不肯出的劉協的狼狽模樣,嘴角抽抽,還是忍了下來。

    ——不可壞了主公的正事。

    燕清救完劉協,就要回到軍中,可劉協正是最缺乏安全感的時候,哪兒肯自己呆著?

    哪怕身邊護衛無數,他也杯弓蛇影,放心不下來,非要纏著燕清。

    燕清好說歹說,才把他勸回,再在呂布保護下馳騁回了軍隊的臨時屯駐處,這一來一回的,就耗了大半個月。

    而在這段時間,京城也是風起雲湧,局勢瞬息萬變。  

    皇甫嵩終究是沒能奪回劉康,要回京調兵,盧植則繼續領兵前往,再努力追擊那列好似蓄謀已久的羌兵。

    結果甫一進城門,疲睏的前將軍,都來不及喘口氣,就毫無防備地被一群等著對他興師問罪的人給扣下了。

    他們雖因陛下下落不明,無法對這目前軍職最高的前將軍進行什麼處置,但用言語迫得一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因在董卓之事上聲名蒙塵、行事越發低調的皇甫嵩束手就縛,還是綽綽有餘的。

    在沒有皇令的情況下,皇甫嵩當然沒有跟這伙其實可以打成叛逆的臣子交鋒的決斷,便窩窩囊囊地被大義凜然的百官扣下了。

    因他無法及時提供支援,前頭的盧植孤軍一支,不好深入太過,只有暫且退回,從長計議。

    在他看來,這行羌人著實古怪——與其說是搶錢糧,倒不如說以示弱為誘餌,目標卻是無比明確。

    先以騎兵衝撞,亂了大漢軍隊的陣型,在亂軍中劫走皇帝劉康後,竟是毫不戀戰,立馬撤軍。

    朝廷通過商隊收購的西涼良馬,是怎麼都比不上這些天生的騎兵留於己用的那些的,於是在對方一心想逃的情況下,就只能望塵莫及了。  

    盧植做了一番無用功後,感覺此事透著說不出的蹊蹺,然哪怕有滿心懷疑,事到如今,也只得先班師回城。

    可他還不及拿攛掇劉康親征的內侍發難,也沒能找到皇甫嵩問清情況,就猝不及防地對上一群虎視眈眈、居心叵測的昔日同僚。

    第172章 故地重遊

    就在盧植面臨是否要被眾扣上叛逆的罪名反抗到底,同這些居心叵測的昔日同僚兵戎相見,好繼續思策營救陛下的艱難抉擇時,本該遠在揚州、毫不知情的燕清,卻不慌不忙地領著望之無盡的虎威雄師,騎著高頭大馬,靜靜地停駐在了洛陽城外。

    對上驚慌失措的城牆守兵,燕清仿佛不察對方陰謀一般,嘴角掛著和宜的微笑,舉起符節印綬,輕咳一聲,道明來意。

    他嗓音清揚,哪怕再挑剔的人,也得贊一句琅琅悅耳:“漢司空趙公侯領豫州牧燕清,奉陛下密詔,特來救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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