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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尼甲,果然還是記得我的名字,雖然只有在這裡。”
審神者快步走上前,他必須要弄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這哪裡是地下室,分明是一間地牢,用來發泄人類骯髒的慾念。
陳年的血跡,牆上掛著的鐵鏈、刑具,最觸目驚心的,是滿地的刀劍碎片。只一眼,審神者便認出了一些熟悉的刀身,他不敢再看下去。
而髭切,正跪在地上,從一堆破碎的刀劍中,找尋同為源氏御物的屬於膝丸的碎片。
他的眼裡滿是痴迷,口中不停地說著安撫的話語,又為怎麼也湊不齊的刀劍碎片而苦惱皺眉。
“我不是本丸第一把膝丸。”
膝丸站在審神者身邊,和他一起看著眼前的一幕。
“而在我來到本丸的時候,阿尼甲…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上一把膝丸,就是這個時間,在這裡被之前的審神者虐待至碎刀。每當夜晚的同一時刻,阿尼甲就會來到這間地下室,重複著想拼湊出一把膝丸的舉動,記憶已經混亂的他企圖以這種方式來挽救弟弟。”
“平日裡他認得我是膝丸,卻不記得我的名字。而這個時候他認不出我的臉,卻記得碎刀片的名字是膝丸,是不是很可笑?”
膝丸望著髭切的神情是無盡的眷戀和哀傷。
“對不起…”審神者輕輕開口。
“你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但是我……
審神者想起來,很久以前的那天,在江戶的城郊,他在透骨的寒冷中咽下最後一口氣,心底卻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可是,死亡,真的可以帶來解脫嗎?
原以為在這座本丸經歷過的一切,可以讓自己得到救贖。
然而那罪惡如影隨形,從地獄深處而來,要把他拖入無盡的輪迴。
見審神者許久沒有說話,膝丸轉過頭,見他面色蒼白,眼裡滿是痛苦。
審神者踉蹌著退後一步,踩到了滿地的碎片,在寂靜的夜裡發出清晰的聲響。
那屬於金屬的碰撞聲似乎拉回了他的思緒,錯亂的呼吸聲漸漸平穩下來。
審神者走到髭切身旁,跪在地上和他一起找了起來,連手指被刀片劃破,鮮血沾在上面也不自知。
他將找到的屬於膝丸的碎片交到髭切面前。
從進到這間地下室開始,髭切第一次停下了動作,抬頭看著他。
那雙空洞的眼直直地盯著審神者,又盯著被交到手中的那堆染血刀片。
他忽然笑了:
“聽說直接用審神者血液中的靈力,對刀劍的治療效果是最好的。”
審神者看著他,沒有說話。
“乖孩子。”溫柔的聲音帶著蠱惑,髭切握住他的一隻手腕,用刀片割開。
鮮血順著手腕蜿蜒流下,滴落在刀片上。
審神者表情依舊沒有變化。
似嫌傷口太淺,髭切不滿意地皺眉,又是一刀劃在對方手腕上,更多鮮血湧出。
膝丸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他的哥哥瘋了,審神者也瘋了嗎?
審神者當然沒有瘋。
他看到越來越多的血液染紅刀片,再看向髭切,對方的眼裡正寫滿期待,然而那些碎片依然暗淡生鏽,毫無變化。
“看到了嗎?”
“破碎掉的東西永遠也無法復原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身邊還陪伴著你的人。”
他在對髭切說,也是在對自己說。
那些已經和他結下契約的刀劍男士,他答應了他們要淨化本丸,要做一個合格的審神者,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不願面對的回憶,唯有直視,唯有戰勝。
髭切沒有說話,他低著頭,肩膀在輕輕顫抖。
審神者起身走回膝丸旁邊。
“喂,你還好吧?”膝丸緊張地看著他。
“還好啊。”審神者故作輕鬆的笑笑,隨意用袖子擦了擦手腕上的血。
“不知道他有沒有意識到,”審神者說“不過心理問題我大概也只能幫到這,以後還請拜託你——你會一直陪著他的吧?”
“當然,他是我哥哥。無論他變成什麼樣,我也不會拋下他。”膝丸看著跪在地上的人,眼裡是極致的溫柔。
“真羨慕本丸的兄弟們啊。我以前也有一個弟弟,我們很久沒有見面了。”
“為什麼?”
“為什麼呢……”
他只喃喃地重複一遍,卻沒有再回答。
審神者思考著人生從地下室出來的時候,月落已經升到了正空,他真是又累又冷又餓又困。
不知道他失蹤的這個下午,大家有沒有發現。
想著悄眯眯摸回臥室的審神者,憑著他一貫倒霉的人品,在半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鶴丸殿下,您看那是主公嗎?”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就撲了過來。
亂緊緊地抱著他,感受到了審神者身上的涼意,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地抬頭看他:
“主公,你跑哪去了?大家都在找你啊!”
“我…”審神者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把自己被髭切打昏的事說出來“我從你們家那院子出來後,就迷路了。”
“迷路到現在?”鶴丸走過來,滿臉驚詫,總覺得跟著審神者他早晚要被嚇死。
“本丸太大了,不小心就走偏了,越繞越遠……”
“你該不會是個傻子吧?”鶴丸終於忍不住問他,要是他知道審神者還被髭切敲了腦袋,怕不是會更加堅定自己的判斷。
“怎麼跟主公說話的,我生氣了啊~”
“既然找到主公了,亂你去通知一下大家,讓他們早點休息吧。”
“好的,鶴丸殿下。”亂轉身離開的瞬間,動作停了一下,短刀良好的夜視能力讓他看到了審神者衣服袖子上的血跡,和手腕上那兩道猙獰的傷口。
審神者回屋隨便塞了點東西填飽肚子,又洗了澡換了衣服,看天色都已經快到後半夜了。從大阪城回來就已經透支了的他,遇見源氏後又接連發生那麼多事情,審神者只想倒下睡個昏天黑地。
剛要熄燈,又聽見門外一陣竊竊私語,然後是三聲禮貌的敲門聲。
“主公,您休息了嗎?我是亂!”
審神者揉著睏倦的眼拉開門:
“有什麼事嗎,亂……誒?”
門外站著一排穿著睡衣的粟田口小短刀,各自抱著一床被子和枕頭,正眨著眼睛望著審神者。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粟田口刀派的晚間傳統活動?”審神者一頭霧水。
“只是突然想和主公一起睡而已。”長頭髮的付喪神揚起笑容。
“哈?”審神者繼續不明所以“你們有些人今天才到本丸的吧,這種時候不是該和一期一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