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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到臨頭了,整什麼么蛾子。

    飄落的櫻花雨中,身著神父裝的付喪神有一雙好看的紫眸,正是以忠心聞名的打刀——壓切長谷部。

    “壓切長谷部……”

    自我介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召喚他的人,坐在地上,滿身血污,可憐兮兮,正直愣愣地望著自己。

    長谷部,一個主廚,一個主命大過天的刀,可想而知,這個畫面對他的衝擊有多大。

    其實審神者想的全是,臥槽我怎麼就真把他召喚出來可不可以再摁回去啊。

    聽不到這段內心戲的長谷部,只覺得那望著自己的眼神是多麼無助和絕望。

    “主啊……”他剛一開口,審神者打斷了他。

    “大哥,對不住啊,可不可以請你,從哪來回哪去?”

    審神者覺得自己這句發言宛如一個智障。

    眼前這事已經超出長谷部的理解範圍了。  

    作為政府對抗溯行軍的戰力,被召喚的付喪神對於很多事情是生而知之的,比如他應該被顯現在鍛刀房或者合戰場上,召喚他的人應當是和政府有契約的審神者,他不應該在一個陰森森的山洞裡面對著一個看上去和自己一樣懵逼的人。

    對了,這麼說來,他們之間似乎還沒有建立主從契約。

    長谷部不說話,審神者急了,審神者一急,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長谷部整個刀都不好了,去他的什麼世界觀設定,他幾乎是立刻就跪在了審神者面前。

    “主啊,我的主……”他顫抖著幫審神者拍背順氣。

    “別,你先別禱告,咳咳、”

    “主啊,您這是怎麼了?”

    “沒事,吐啊吐的就習慣了。”審神者抹了把嘴。

    “主……”

    “別喊我主,我不是你的主人。”

    “您……不願讓長谷部成為您的刀劍嗎?”長谷部不知道自己哪裡被嫌棄了,小心翼翼地抬眼望著審神者。  

    “那倒也不是,”審神者嘆了口氣,頗有些看開了的意思“我就要死啦。”

    這話說的十分灑脫和隨意,口氣就像是在本丸里對管飯的人說今個兒晚上吃醬肘子啊。

    “您千萬不要說不吉利的話啊!”

    審神者甚至覺得有點好笑,他這副要死的樣子明眼人一看便知。

    不過他終究還是沒能笑出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長谷部在旁邊坐下。

    雖然覺得和主公並排坐十分失禮,長谷部還是聽話地坐下了。

    “現在開始,我說,你聽著。”審神者深吸一口氣,儘量顯得自己的聲音足夠清晰。

    “我其實不是一個好人,我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長谷部剛想出聲,想起審神者叫他別說話的命令,忍住了。

    審神者給了他一個你很棒的眼神。

    “我以前站在和時之政府相對的立場上,做過很多錯事。我不想找理由,是不是被逼的這不重要,反正沒人拿刀架我脖子上逼我,所以我覺得就是我的錯。”  

    “我為了贖罪,為了懲罰自己,去到一個黑暗本丸,哦,黑暗本丸你知道嗎?你應該不知道,你才剛被召喚出來,連本丸都沒去過,更不用說帶顏色的。”

    “總之,大家對我很不好,我身上的傷就沒好過——這是當然的,但是我卻很欣慰,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不是抖M。”

    “身體上每承受一分痛楚,內心的罪惡便少了一分,我就可以以最輕鬆的姿態走向死亡。”

    “我如願死掉了,雖然不是死在他們手裡,不過也差不多。”

    “重活一世,我漸漸記起了當初的事情。我不恨他們,我為什麼要恨他們,他們幫我得到了解脫和救贖。”

    “但是我有點放不下他們,我怕他們又碰到了對他們不好的審神者,他們一向倒霉。唉,怎麼說,都是一群千年的刀精了,我還是忍不住操這份心。

    ”

    “我又回到那裡,繼續沒做完的洗腦,我是說,淨化和心理疏導工作。”  

    “但是我發現一個問題——”

    他直直地看著長谷部,沒來由地問了一句:

    “長谷部和長谷部,是一個長谷部嗎?”

    見審神者在向自己發問,長谷部猶豫著開口:

    “我沒明白您的意思……”

    “這麼跟你說,那個本丸里,曾經有過一個長谷部。”

    “他也對您不好嗎?”

    “不,相反,他對我很好。雖然表面上戒備著,但我能感受到他對我的關心,他總是偷偷帶傷藥給我,在戰場上為我擋下攻擊,他不該對我這麼好,他會被孤立,會被其他刀劍排擠的,他的內心一定也很掙扎。”

    長谷部垂下眼:

    “那是他應該做的——而且,換了我,不僅如此,更不會放過那些冒犯主的刀劍。”

    審神者簡直要被他逗樂了:  

    “你這話回去可別說給他們聽。”

    想到他們八成是回不去了,審神者又訕訕地閉上嘴。

    “剛才說了,我心裡挺惦記著他們,尤其惦記長谷部,我又回到了那個本丸。”

    “——結果他們跟我說,長谷部認為我的死是他的失職,他跳了刀解池。”

    “刀解你知道吧,他自殺了,他死了,都是因為我。”

    “不,這不能怪您……”長谷部想安慰審神者,卻看到審神者把頭靠在自己的肩上,臉埋了下去,從他角度,看不到審神者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審神者在發抖。

    “我開始想,我其實也挺自私的吧。表面上,我拯救了這個本丸,我讓他們擺脫了暗墮。可是我沒有想過,我就那麼一死了之,我輕鬆了,他們呢?他們會不會其實有那麼一點記得我,想我,甚至,因為我的死感到痛苦?感到內疚?”

    “就比如長谷部,他跳刀解池的那一刻,得有多絕望——肯定比我死的時候絕望。”  

    “所以,問題來了。”

    審神者正視著長谷部:

    “長谷部和長谷部,是不是一個長谷部?”

    “當然……不是。”

    “對,我其實也知道,不可能是一個人的。就像我自己,從沒把前世的我和現在的我當成一個人,我分的很清楚。”

    “可越是這樣,我越感到自己的自私。我與前世隔絕的,不光是犯錯的罪惡感,還有和本丸里所有人的牽絆。”

    “即使我再召喚一把新的長谷部,竭盡所能對他好,也彌補不了那把刀解了的長谷部,你說是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我不敢告訴他們我真正的身份,我那麼殘忍地拋下他們,又若無其事地回來,我以為他們不會在乎我,然而如今看來,他們中有人,真的放不下我。如果他們對我說——把第六任還給他們?我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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