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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環著將他徹底覆住的健碩身軀,放棄負隅頑抗了。
第四十四章
林葉間漏出的一點天空不知泛白了幾回,陌生的星辰來來去去,見證著時光悄然流逝。
在遙遠的湖畔傳來戲水天鵝的歌聲,被露水打濕的嫩芽散發著糙木特有的清香,寧芙們打鬧的嬉笑聲依稀迴蕩,唯一顯得突兀而怪異的,就是原先碩果纍纍的枝椏全禿了。
只是這本能令植物神展顏微笑的美景,他卻無暇欣賞。
這一時心軟的縱容,帶來的便是數天數夜的翻雲覆雨,冥後這才知道,原來上回的纏綿竟還是克制過後的結果。如穩重沉默的山巒驀然迸發出熾烈的熔漿,從未有過情人的丈夫仿佛一心一意地想要藉助釋放出無窮無盡的勇猛來證明他的忠誠,將一直積攢到現在的熱情化作毫無節制的貪婪索求,強迫心愛的夫人全部承受。
直將無所防備的阿多尼斯品嘗得渾身虛軟,完全動彈不得,就更有利於他的為所欲為了。
經此一役,阿多尼斯再不會愚蠢地將冥王過去的潔身自好,視作值得頌揚的可取之處了。越是花心好色,那份本就淺薄的寵愛就約會被分攤到不同的人頭上,偶爾降臨的和風細雨,可比只盯著他一個為害的驟雨狂瀾要輕鬆多了。
“很熱。”
疲憊地閉著眼,卻從那曖昧地撫摸著腰窩的手的力度上漸漸發生的微妙變化感到了危險,植物神拼著沙啞的嗓子,也呢喃著抱怨了這麼句。
若是被執掌秋季的女神卡爾波聽見了,正忙著酒神祭祀事宜的她定然是要尋人評評理的。最炎熱的前期已然過去,又尚未迎來掌管冬季的時序女神的腳步,正是人類最愛的涼慡時段,只因淡不去冥王那燃燒的情火,才叫飽受其苦的冥後感到加倍的熱罷了。
“嗯。”
明明是看似尋常平淡的應答,卻任誰都能聽得出其中的愉悅與愛意。
他越是高興,阿多尼斯便越不滿意了。
哈迪斯停了那越發危險的動作,輕鬆抱起他,一閃身便到了明澈鑒人的寧靜湖畔,悠閒地在水面上翱翔的鷺鷥們則被忽然出現的身影給驚得紛紛飛走,游來游去的野鴨也被嚇得倉促游離。
雪上加霜的是,跟泰然自若的冥王不同,阿多尼斯瞬間就感覺到湖邊垂柳、高大銀錫、茵茵綠糙的目光都嚯地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
心情輕快的哈迪斯一直分心留意著他,自然發現了這份困窘,不待他開口,便立即起了之前那樣的屏障,將視線悉數隔絕。
“請放我下來。”
阿多尼斯難掩心情惡劣地說著,掙扎著從他懷抱里脫身,想自己走進湖水中淨身,不料體力透支得遠比他想像的要嚴重的多,足尖剛剛碰地,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氣來的雙腿就似被抽去骨頭般軟了下去,要不是被早有準備的冥王重新抱住了,怕是要當場摔倒在地。
“陛下。”湖水被熾盛的日光曬得十分溫暖,哈迪斯心情極好地將阿多尼斯圈在懷裡,另一條胳膊卻不知不覺地移到了他的腿上。處於半認命半放棄狀態的植物神也不回頭看他,維持著背對的姿勢,冷若寒霜地譏諷道:“你似乎忘記此行的目的了。”
“沒有。”哈迪斯的手的動作更加放肆,口中理所當然地道:“目的就是為了與你更親近。”
而這點目前也執行得很徹底。
阿多尼斯忍無可忍,扭頭瞪他一眼:“我的容忍可不是沒有底的。”
哈迪斯認真道:“之前的份額對我而言,卻是遠遠不夠的。”
阿多尼斯聽出他是貨真價實地感到意猶未盡,再一想自己此時酸軟得連坐都坐不起來的下肢,不禁被氣笑了:“我對陛下這份體貼的感激之情,可真是一言難盡了。”
就算再遲鈍,也能從那隱怒的語氣里聽出這話的真偽來,哈迪斯卻假作不知,順勢又吻了吻他的前額,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淺淡的笑來:“你我本是夫妻,無需客氣。”
阿多尼斯頓時被他一反常態的厚顏無恥給震得啞口無言,怔怔地看向他,甚至都錯過了那抹意有所指的笑意。
“……上岸吧。”
他半晌才憋出這麼句話來。
他卻錯估了冥王的決心。在切身體會到關鍵時刻無恥的好處後,哈迪斯就十分謙虛地打定主意要向在這方面的本事極為高明的兄弟子侄們學習了。他見機極快,轉眼功夫將本就無力合併的綿軟雙腿不動聲色地分了開來,旋即順順暢暢、從從容容地再次進入那濕潤柔軟的美妙。
漂亮柔弱的植物神方才還天真地以為這事已然了結,被再次挺入時,只來得及急促地小吸了口氣,接著眼角含淚地細聲嗚咽著,被威武健壯、威風凜凜的冥府之主給結結實實地按在湖畔有樹蔭遮擋得陰涼的一處,柔韌的腰杆被緊緊握著,猶如遇到滾水的河蛽一樣不得不敞開嬌嫩的內里,唯有任他毫不含糊地做了一回、一回、又一回……
哪怕他們體內的神格再契合不過,在過度強勢的不斷侵占下,冥後終於如願以償地昏睡了過去。
修普諾斯不曾想過,為了陪心愛的冥後去散心而剛告假離開不久的偉大陛下,才隔了不過區區十數日就再次傳喚他。
冥府近況分明一切如常。
即使心中疑惑,他在執行時卻是毫不遲疑的,當即丟下手中的公務與同樣忙得焦頭爛額的兄長,往陛下所在的方位趕去。
他無法像神力強大的陛下那般隨時隨地就能以冥力開啟通往外界的臨時通道,雖作為地府之神稱得上來去自如,也必須費些功夫,得先離了冥府腑臟,去到引渡亡魂的斯提克斯河岸,出到拉科尼亞後,再通過沉眠之力的引導前行。
哪怕稱不上千里迢迢,這一趟也花了些許時間,當見到神情凝重肅然的陛下,和被黑袍過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小截吻痕斑駁的雪白頸項的冥後時,他趕緊移開視線,不敢看陛下視若至寶的存在,畢恭畢敬道:“陛下,屬下在此。”
第四十五章
當修普諾斯聽清尊敬的陛下所提出的要求的時候,臉上恭順淡定的神情也出現了隱約的龜裂。
他不著痕跡地瞟了已然昏迷不醒的冥後一眼,遲疑道:“陛下,是要對……”
“嗯。”
不待他問完,哈迪斯便打斷了他。
確定自己沒理解錯意思後,睡神暗暗鬆了口氣,依言照做。
冥後的尊貴崇高,顯然是疲憊了一日,唯有在睡夢中獲得些許慰藉的凡人無法比擬的。修普諾斯在接下替至貴重不過的冥後編織夢境的重任時,本該是令他幸福欣喜的榮幸,卻因全程都處於不苟言笑的陛下的嚴格監督下,連心神都忐忑了幾分。
饒是他素日穩重自持,此刻也不禁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兢兢業業。
偏偏陛下還專程指定了內容,讓他編造出極唯美浪漫的愛情故事來,顯然是要籍此美化曾經的強掠行徑了。可憐修普諾斯自身都未經歷過這些,就不得不為冥府這對最尊貴的夫婦之間的不曾存在過的美麗邂逅,以最華麗的辭藻進行精巧的詠嘆,就如只粗略識得幾個字的莽夫,卻硬被逼著做出首繁冗的聖歌。
又如手腳笨拙、雙眼昏花的老婦,被勒令著拿起紡錘,用搓線都辦不到的指頭,織出連那最手巧的阿刺克涅1都自嘆弗如的錦毯。
巨人索爾有條不想地推動著時間,待睡神艱難地完成這項以往得心應手的任務,得了陛下一個滿意的微微頷首後,天已然黑透了。他竟在心中生出許久未有的如釋重負來,明白總算結束了這漫長的煎熬,拿了公務繁忙這一再合理不過的藉口,逃也似地立即回冥府去了。
他剛離去,俯身確認過阿多尼斯正沉浸在美好的睡夢中、不到數日後不會醒來的哈迪斯,也不動聲色地鬆了因皺緊而更顯嚴肅的眉宇。
一時貪歡,清醒過來後他自知這回做得太過,總在敦倫上靦腆克制的冥後等稍微恢復一些,多半要更牴觸自己親近的舉動了。可就如林中堆積成山的乾柴,一旦被命定的火星點燃,是註定要升起熊熊烈火的,區區一小瓢水又怎麼澆得滅它,也不該把這罪名推到天性好色上。
即便是一向與人以英明神武的冥王陛下,在暫時沒有應對之策的情況下,也是使得出將棘手的難題強行延後的無恥手段,狡猾地爭取來更多的時間來思考對策的。
空中無星無月,暗夜女神勒托溫婉地展開了厚重的夜幕,這份盲目的黯淡統治著人間,讓她那雙引以為傲的子女甘願退開,不與敬愛的母神爭鋒。
哈迪斯的思緒盡落在如何消去心愛之人的怒火,又要如何說服他接受日後頻繁的歡愛這兩大難題上了,不自知地望著無盡的黑夜看了會兒,旋即靜靜地移開了視線。
耽於美色的宙斯瞧不出曾飽受天后赫拉迫害過的勒托,生出了幾分與表面的逆來順受截然不同的殘忍,可由於冥府接收過尼俄柏那慘死於暗夜女神示意下的七子七女,身為冥府之主的哈迪斯,自然知道他們是純然無辜無罪的。只是有個過度自負又愛炫耀的母親出了幾句不知輕重的狂言,就一無所知地遭了場橫禍,成了日神與月神嬉笑間射死以替母神出一口惡氣的可憐獵物。
哈迪斯凝視著阿多尼斯溫馴漂亮的睡顏,胸腔內不知不覺泛起了些微漣漪,不禁俯首垂眸,輕輕在那柔軟的唇上吻了一吻。
若是對奧林匹斯諸神剛愎自用,又輕賤人命的做派一向深惡痛絕的植物神知道了,難免要生出幾分不快來,倒不如先瞞一會兒。
這一念頭剛剛閃過,倒是給了目前一籌莫展的冥王些許啟示。他略施神力,便將沉沉睡著的,與自己締結過神聖婚姻的植物神化作巴掌大小,順理成章地妥善藏入袖中,接著往雅典城的方向去了。
他們在此耽誤了十數日,那位有幸得了冥後指點的年輕人伊翁已經從善如流地接了光明神恩賜給他的親緣,欣然隨身為雅典國國王的父親克素托斯,及母后克瑞烏薩來到了他以後要生活的宏美國度。
累得丈夫膝下多年無子的克瑞烏薩起初是感激的,可在聽信了僕從讒言後,她不僅認不出眼前敬她愛她的,就是她與那高貴得無法輕易提起名字的情人生下的骨肉,還痛苦地認定伊翁之所以能被克素托斯順利接納,全是出於他不可告人的私生子身份罷了。
哈迪斯的步踵悄然而至時,這座繁榮昌盛的城市正載歌載舞,是國王迫不及待地要為日神賜下的兒子舉行盛大慶典,卻不知他那以淚洗面了數日的妻子已生出了要害這年輕人的心。
若是以往,冥王定只會冷眼任這場荒唐謬劇轉為人倫慘事,絕不插手進去的。可既然心情正壞的戀人並不希望見阿波羅的伎倆成功,哈迪斯便靜靜等這通宵達旦的慶宴畫上帷幕,又等喝得滿臉通紅的國王回到寢宮,才無聲地在對方面前現了身形,又在下一刻隨手將那對見面不識的母子一併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