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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又插口道:“莫愁姐姐,你好厲害,一下子便釣了一條金色的鯉魚。”
“嗯”,我點點頭,沒有帶簍,也不打算帶回去做菜了,便解了魚鉤打算又扔回去。
“莫愁姑娘這是做什麼?”,衛宏驚訝道,“姑娘若不要那魚,衛宏願意重金購下,家父最喜歡食用金色鯉魚,可惜總是很少見。”
重金?好吧,錢是多多益善,我收回了要扔魚的手。
“姑娘看多少錢合適?”
我哪知道?不過看這兩個人的穿著打扮,還有言談舉止,應該不會虧待我,索性讓他們開價,“隨便吧,你定好了。”
衛宏一呆,衛婉卻更是高興,開口道:“莫愁姐姐真是不計較,不像我哥哥,整天和銅臭為伍。”
我渾身一抖,感覺身上起了不少雞皮疙瘩,這個妮子對我怎麼好象有點盲目崇拜啊。說什麼銅臭,你那一身彩衣,脖子上的珍珠,頭髮上的金釵,沒有銅臭又是從哪裡來的?
不過我見過各式各樣的人,當下也並不言語,只是沉默的坐下,繼續甩竿垂釣。
“五金姑娘看可以嗎?”,衛宏用商量的語氣問道。
五金?一條鯉魚?即使是金色的鯉魚,也太多了吧?我是想賺一點錢,卻並沒有打算接受施捨,以至於欠他們的人情。
我搖搖頭,“太多了”,給這麼多錢,不知道是不是另有所圖,好麻煩,“送給你們好了,不要錢”,反正那魚對我來說沒有價值。
衛宏一怔,隨即笑道:“五金看似多了,其實並不多,家父今晚要宴請重要的客人,若是事情談成了,賺到的又何止五金。”
衛婉也笑道:“是啊,莫愁姐姐,你就收下吧,要不我們怎麼好意思拿你的魚呢?哥哥銀子很多,根本不在乎區區五金的。”
她天真爛漫,常常於無意處出口傷人,好在我不是自尊心那麼強烈的人。相比於jian人,我也更願意和這樣的笨人來往。
“隨你們吧”,我淡淡道,快點走就好,聒噪的我受不了。
衛宏果然拿出一帶金子讓衛婉交給我,但他們沒有如我所願的離開,而是召來了不遠處的家僕,讓人把魚火速送回去,他們卻留在了下來。
我暗嘆了口氣,剛收了人家的錢,更不好開口趕人了。
“莫愁姐姐,你昨天說你是第一次下山,是真的嗎?”
“嗯”,回想著莫愁下山的那段可笑又可憐的記憶,我淡淡道:“以前從沒有見過師門以外的人”,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除了陸展元”,接著慢悠悠道:“所以下山之後,竟不知道吃飯是需要銀子的,身上也沒有銀子,鬧了不少笑話。”
“啊?”,衛婉驚呼了一聲,“那莫愁姐姐怎麼辦了?”
衛宏也極認真地聽著我說話。
怎麼辦?我回想著莫愁的記憶,“第一次,我不知道吃飯是要銀子的,餓了便在街邊拿了包子吃,後來把耳環給了賣包子的人”,莫愁也很老實,明明有輕功卻不知道跑,“然後我便知道了,吃飯需要銀子,便不再在路邊拿東西吃了。”
“然後呢?”
“後來路上的一個人來對我說,可以帶我去個地方,去了那裡我就可以賺錢了,就可以吃飯了。”
“那個人一定不是好人,那你跟他去了嗎?”
我點點頭,“我那時候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師傅雖然對我說過,外面世間都是壞人。但我那時候沒有想起師傅說的話。去了那裡,我發現有很多姑娘家,有很多人都在哭,就知道那裡不是好地方,打傷了他們跑掉了。”
“那你還是沒有銀子啊,你怎麼辦了呢?”
“那時候我已經想起了師傅說過,外面的人大都jian詐狡猾,便不敢在城鎮裡走路了,只在山路里走。用石頭打些野味烤著吃。還在山裡迷了兩次路。”
衛婉淚汪汪的看著我,“然後呢?”
“後來碰到了一伙人,說那裡的路是他們開的,那裡的樹是他們栽的,要我留下銀子才能過去。還有一個人說要我留下做什麼夫人。”
“你是碰到山賊了”,衛婉捂著嘴驚呼道。
“山賊?他們沒說他們是誰。我對他們說我沒有銀子,而且我有婚約在身,不能留下來做什麼夫人。”
衛婉明明還含著淚,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們肯定不同意。”
我點點頭,“他們是不同意,然後我們便開始打架了。他們雖然人多,卻打不過我一個人。然後他們把身上的銀子都給了我,放我過去了。我也就有銀子吃飯了。”
只是很快就用完了,讓我醒來後不得不去劫富濟貧。
衛婉抹了把淚,笑道:“莫愁姐姐好厲害。”
畢竟是小孩子,一點點事情就可以讓她同情到掉淚。
還有一部分沒有告訴他們,後來又碰到一個怪人,向莫愁要銀子,莫愁就分了一半給他。倒叫那人教訓了她一通,讓她以後對人要有戒心,沒錢的時候就去“劫富濟貧”,然後又給了她“五毒秘傳”,只是莫愁還沒有來的及看,如今就在我身上。
要不要學,我還在猶豫,畢竟這個東西太多陰毒。可是要是實在功夫練得不精,也只好靠這個來自保了。
不過那個怪人到讓我有些興趣,不知道是究竟是誰。
注意到旁邊一股灼熱的目光,我偏頭去瞧,竟是衛宏,他面上除了憐意,還有些許情意。
我再熱烈的表白也見過,這點“秋天的菠菜”算什麼,平靜的移開眼去,當作什麼也沒看見。
然後衛宏用誠摯的聲音道:“莫愁姑娘不知世事,這世上的確壞人很多,以後遇見陌生人要多加防備才是,不能像今天這樣,我們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
我點點頭,“多謝你,路上也曾有人對我這麼說過。但你剛才不是說,昨天我們見過嗎?我覺得你們不像師傅說的壞人。”
衛宏和衛婉對視了一眼,臉上均現出無可奈何的表情,然後衛宏繼續道:“也不能這麼隨便相信別人說的話,看上去不是壞人的人,也有可能是壞人。”
他們…真的很羅嗦…
我以為滿足了衛婉對我的好奇心,他們就會離開,真是失算了。
“你們是想告訴我,其實你們是壞人?”,我抬眼看他們。
衛婉哀嘆了一聲,衛宏哭笑不得的說:“當然不是,算了,以後再慢慢教你吧?”
衛婉道:“莫愁姐姐,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真的不能回師門了嗎?”
我怔了一下,這正是我目前的苦惱,搖了搖頭,“不知道以後怎麼辦。我已經破了誓言,不能再回去了。”
“哼,都是那個陸展元害的,昨晚那個老頭在婚禮上大鬧了一場,把我高興壞了,真可惜,被一個和尚拿住了。”
我有些疑惑,“你們和陸家有仇嗎?”
衛宏搖了搖頭,“我大妹妹嫁給了陸展元的弟弟陸立鼎,我們兩家是姻親,只是沒有想到陸展元是這種人。”
陸立鼎的妻子?也是書中死在莫愁手中的一個人。好了,現在換成我了,她就好好活著吧。
我不想再聽到陸展元為人如何的評語,那在我心裡已經有了定論,不過聽到他倒霉,我還是挺高興的。
“莫愁姐姐,你當時怎麼救了他呢?”
我回想那段記憶,慢慢道:“他受了很嚴重的內傷,不知怎麼竟然闖到了終南山上來。我派都是女子,是不許男子進入的。可是他當時快死了,我便把他藏了起來,每天把自己的飯菜留下來,晚上等師傅她們睡了,再偷偷帶給他。好在我門中還有一種治內傷頗有效的藥,我偷偷給他用了,養了幾個月,他也慢慢好了”,莫愁那時候真的很單純,心地也好。
“那時你便喜歡他了嗎?”,還是心直口快的衛婉。
“婉兒”,衛宏皺眉阻止她,不過語氣並不強烈,許是也想知道。
也是,想知道別人的隱私,似乎也是人類的天性。
關於那段感情,他們是陸家身邊的人,知道的越多越好,尤其衛婉又是個心直口快的少女。
雖然對陸展元的算計已然結束,但這並不妨礙有人送上門來的時候,我順便再踩他兩腳。
我搖搖頭,“沒有,那時我並不懂男女之情。每日擔心他被師傅發現了,只盼著他早點養好傷,然後早點下山去。”
衛宏嘆了口氣,無限憐愛的看著我,讓我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衛婉急於知道下文,“然後呢?”
“後來他時常說我生得美,我以為他騙我,因為師傅她們從來沒有說過,我也不知道怎樣才算是美。”
“莫愁姐姐的確很美”,衛婉點了點頭,“這點他倒沒說假話。後來又怎麼樣?”
我搖了搖頭,後來就是柔情蜜意的時光,是莫愁最為鮮亮的記憶,也是最深的痛。那些我就保留給莫愁好了,我心下有些黯然,她曾經擁有最為純潔的靈魂,只是漸漸被人染成了黑色。
沒關係,反正她解脫了,而我本來就是黑色的,根本不需要誰來染。
或許是我的臉色有些憂鬱,衛家兄妹也不再追問,連忙說笑點別的。
我一邊釣著魚,一邊時而應付他們幾句,一邊繼續思考我的人生大事。此時倒也不覺得他們吵了,因為他們說的都是可答可不答的事,我把他們當成了聲音背景,之前倒太安靜了些。
或許是因為衛婉不停的說話,我再沒有釣起一條魚來,腹中有些飢餓的時候,我起身,隨手丟掉我做的簡易魚竿,對他們道:“我該走了。”
衛婉臉上現出捨不得的神態,衛宏倒平靜的點點頭,問道:“我們兄妹改日拜訪姑娘,不知道姑娘是否方便?”
他們知道我住哪裡嗎?是了,他們之前聽了我和那個婦人的對話。
這麼說來,我的確太大意了,而這兩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只是看上去對我沒什麼惡意。
再說,除了莫愁的青春美貌,我現在也沒有什麼值得別人貪圖的。
我點點頭,平淡的答道:“可以。”
衛宏撿起被我扔掉的魚竿,對我笑道:“姑娘這魚竿做的很有趣,可以送給在下嗎?”
我有些驚訝,“隨你,反正是我不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