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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倓垂眸淺笑,卻沒再試圖干涉一二,只是笑著道:“好,那便祝你一路順風,闔家團圓了。”

    李倓說起“闔家團圓”語氣真摯,木舒聽入耳內卻覺諷刺,一個昏庸無道的爺爺,一個心心念念要兒子死的父親,一個為此百般算計的後嗣。無怪乎人們常言“最是人間寂寞事,來世莫生帝王家”了,即便坐享了天地最盛的榮華富貴,這失去的一切又怎堪回首?

    “前些時日得了一壇好酒,便贈予王爺了,還望笑納。”木舒心中嘆息,面上卻無同情之色,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失,世間百態如此,不過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不必同情李倓什麼,李倓也無需她的同情,不過是各有所求,求而亦得罷了。

    ——即便有三分惆悵幾分落寞,一壇美酒下肚,大夢三生,便也可一笑而過。

    李倓笑納了美酒,木舒便告辭離去,離開時只見李倓一掌拍開了封口,均出一壺美酒,自斟自酌,眼角眉梢,竟是一派悠遠的溫柔。

    木舒將要跨過門檻,卻聽背後傳來一聲輕笑,輕輕的嘆息,幾乎像是無意識的呢喃:“……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

    “你說,你將來會不會也在自己的院子裡種一棵樹,將其化為菩提呢?”

    木舒不答,只是頭也不回地邁過了門檻,字正腔圓地道:“酒是好東西,以後我每年都給你寄一壇,淺酌幾杯總不會有事的。”

    ——喝醉了就什麼都不會記得了,所以你丫還是趕緊喝醉去吧。

    “人生難得糊塗。”李倓把玩著裝滿美酒的白玉盞,輕嘖道,“行吧,記得每年一壇,哪年缺了,我沒準就不糊塗了。”

    木舒只當做沒聽見這威脅,裹著斗篷一陣風似的跑了。

    回到了住處,木舒翻看了楚雲清給莫雨寫下的脈案,詢問過系統之後,便留下了調養的藥物。莫雨體內的血毒,比之三陰三陽絕脈之體還要棘手,他是兩股內息的交融而導致了臟腑不傷,但是卻又在內息互相牴觸之時神智不存。除非能夠在同一時間完全消化掉兩股內息,否則不管拔除哪一股內息在先,另一股內息都會因為失去平衡而導致錯亂,輕則經脈俱廢,重則爆體而亡。

    就這麼個棘手的情況,能逼死全天下所有的醫者了。

    但是木舒則沒有這個煩惱,太極陰陽調和之道,修真界應對這情況真是再熟練不過了。

    木舒給莫雨送了一個陰陽八卦圖的項鍊,塞給他一大瓶黑白兩色的糖豆,慈愛地道:“一天兩顆,藥不能停。”

    抱著糖豆瓶子的莫雨面無表情:“……”這話我怎麼聽著不太對頭呢?

    將藥物送出之後,木舒便點開了自己的個人面板,從安祿山死後便暴漲的氣運值再次高漲了一大截,終於攢到了足夠她康復的量了。只是氣運能確保她即便擺脫屍蠱也不會因此而喪命,但後續事宜還是需要唐無樂接手,真正將她轉化成藥人。木舒找到了葉英,小心翼翼地說清楚了自己的目的,確保木舒的確是調養身體而不是再次以身涉險,葉英總算是答應放行了。

    “半年後,家中擺滿月酒,大哥希望你能到場的。”葉英如以往一般輕輕拍撫著木舒的腦袋,語調是微不可察的柔和。

    木舒笑著回蹭了一下兄長的掌心,平靜而又堅定地回答道:“我一定會回去的,健健康康地回去的。”

    木舒隨唐無樂一同離開,尋了一處無人的山林,結廬而居,倒像是提前過上了退休的生活。木舒一邊調養身體一邊寫書,如今的九天名存實亡,即便是李復與多多都有幾分想要終結九天存在的意思,木舒覺得安史之亂結束之後,一切也差不多都該走到頭了。

    諸事了了,塵埃落定,這一段時日可以稱得上是木舒最為舒心恬淡的日子了,沒有爾虞我詐刀光劍影,平靜得令人眷戀流連。

    心緒的平靜,筆下的文字卻化作了最為壯麗的波瀾潮浪,在風雨飄搖中描繪出了最為壯闊瑰麗的江湖。

    木舒以章節作為單元的小故事,從楊貴妃和玄宗的愛情,到李沁遠嫁吐蕃;從藏劍霸刀的恩怨,到昔年神算一家的滿門被屠;從天下奇人之二的方乾與拓跋思南,到那個隨姐一同遠赴吐蕃卻被李守禮看上的小小少年。

    從開元到天寶,從南北朝到唐,從浩氣盟到惡人谷,從長安到洛陽,從河北到蜀地,天下風雲,盡斂於此。

    乍看之下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沒有關聯,但等合上此書,才驚覺環環相扣,處處牽繫,黏連不絕。

    這是天下的故事,是這片歌舞昇平的大唐盛世。

    是她隔著千年的歲月,踏在腳下的這片土地——唐。

    第一百七十章 完結章一諾終身

    春深雨過西湖好,百卉爭妍, 蝶亂蜂喧, 晴日催花暖欲然。蘭橈畫舸悠悠去, 疑是神仙,返照波間, 水闊風高揚管弦。西湖幾多美景,杭州幾分秀色,任前人後人搜腸刮肚, 窮詞繁語, 亦述之不清, 言之不盡。

    太原風雨飄搖,洛陽戰火不休, 江南水鄉之地卻未被硝煙驚擾, 依舊如畫中山水, 毓秀鍾靈。如今戰事稍歇, 前日又下了一場綿綿春雨,新生拂去了破朽, 澆熄了硝煙, 濕潤了土地。有人夢中驚嗔著儂儂軟語, 吹拂起西湖河岸上的綿綿柳絮。

    “英台, 上虞縣祝氏女, 偽為男裝遊學,與會稽梁山伯者同肄業,山伯, 字處仁——”

    “欸——這唱的是什麼?”

    “愚了不成?是《梁祝》啊。”

    “是梁祝,如此,怎的不唱文華郡主出塞,貴妃醉酒羞花了?前些時日,不是剛唱到天幕未曉,郡主臨終託命嗎?”

    “唱不得了,唱不得了。”文士打扮的江南才子搖頭晃腦,口中卻是嘆息不止,“前些時日發生了那等大事,聖人禪位,皇太孫登基。先生的故事再好,也說不得了,你若想知曉後事如何,便去書坊樓閣走走,沒準能尋到未售的《枕墨集》呢。”

    “閣下可別打趣了,如今哪裡還能尋到先生的新作呢?倒是金雲書齋還有兩本,卻只借不出,好些人不見天似的埋在書齋里謄抄,轉手也能賺好些銀兩呢。”搭話的少年容貌稚氣,話語中帶著三分抱怨,滿是遺憾,“上回才剛聽到郡主亂軍中流矢,天曉留遺願呢。只是可惜……皇太孫登基,成了聖人,就無人可演‘建寧王’了。”

    此事說來話長,只道建寧王李倓鎮守洛陽,擊潰狼牙殘軍,收復了大片失地之後,便當真親上長安請罪,端的是克己奉公,臣子本分。按理來說建寧王守住了洛陽,擊退了叛軍,其功赫赫,即便功過相抵,也不過不失。誰曾想到太子李亨竟視其軍功於無物,不顧朝堂諫言,將建寧王下了大獄,擇日問斬,對著建寧王的態度簡直不像父子,反倒像是仇人。

    百姓不明事理,一昧為建寧王喊冤,而那些朝堂中門道清的官員卻是頗覺心寒,功高震主,連自己的兒子都容不下,又怎能祈禱這樣的一位太子在登基後能容得下將帥臣子?即便當真心懷殺意,也不應在這個當頭便要問斬功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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