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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英聽聞此話,只是微微一笑,他這幼妹總是比常人看得更加廣闊更加遼遠,心能海納百川,包容蒼穹。只是她越是這般豁達,越是讓人心疼。她這個年齡的少女就如同鮮花雲錦般嬌美,應當是絲竹管弦蘊養出來的璀璨明媚,如何會有這這般洞悉塵世百態的剔透玲瓏?
最小的妹妹體弱多病,六妹又行蹤不知,明明都是最應當幸福的人,紅塵卻對她們如此殘忍。
葉英心中嘆息,那一縷沉重的悲戚卻不曾表露出來,只是平和地道:“金國邊境之外便是汪洋大海,一片海域容納了金國與明國的邊境,群島星羅棋布,最出名的莫過於明國白雲城與金國的桃花島,東邪黃藥師為人灑脫,極是風雅,可有意前去一見?”
木舒微微一怔,這樣的話語,唐無樂也曾經同她說過。
不過那大抵,是一個遙遠且觸手不及的夢境了吧。
“大哥,你還認識東邪黃藥師啊?”木舒簡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家大哥明明十數年不曾離開藏劍山莊一步,但是其好友卻仿佛遍布天下,遠有武當宋遠橋,近有純陽李忘生,如今又扯上了黃藥師,哪怕名劍大會匯集天下群雄,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吧?
“僅有一面之緣,已是多年往事了,那時你還尚未出生。”葉英回想起過往,反覆斟酌言語,才委婉地道,“東邪此人就如其名號一般,行事灑脫,亦正亦邪,遊歷江湖時曾遍走五國,交友無數,也……只是他卻是極愛風雅,雖是傲骨天成,卻眼界極高。”
“他並非大哥摯友,只是與你三哥略有糾葛罷了。”
木舒簡直覺得自家大哥話語中的深意一言難盡。
#黃藥師總不會和自家三哥打過架才讓大哥這個‘風雅’的出來收拾殘局吧?#
#總感覺自己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老黃,你聽說過雪魔王遺風嗎?#
第七十一章 何來兩全
金國的江山風雨飄搖,其京城卻依舊繁花似錦, 歌舞昇平。硝煙戰火尚未瀰漫都城, 是以行於街道之上, 仍可見兩旁鋪面滿目琳琅,行人多是錦衣華服, 面上帶笑,似乎對外頭諸事盡皆不知,恍若桃源之地。只是這樣的繁華不同於唐國貞觀遺風之後的盛世, 反倒有著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像, 對比京都之外的滿目瘡痍, 更是顯得萬分觸目驚心。
木舒看著那金碧輝煌的酒樓,不免心中暗嘆, 此番場景當真讓人長太息以掩涕兮, 哀民生之多艱。金國已是如此, 若要終結這等亂世, 怕是只會被周邊各國分而食之。便是不然,又要何等驚才絕艷的帝王, 才能攘外安內, 還民間百姓一個太平天下?
“可是累了?”身處嘈雜的街道之上, 葉英也精確地捕捉到了她那一聲細不可聞的嘆息, 便開口如此詢問道。
“沒什麼。”木舒正想說自己不累, 但是抬首四下一望,卻發現他們兩人站在街道上未免太過惹眼了。因著金色乃是金國禁色,唯皇室可用, 藏劍弟子雖不在意金國朝廷,但也不想惹事生非橫生枝節,便紛紛換了尋常的服飾。木舒趁著其他弟子準備出海之事,拉著自家大哥葉英上街四處看看。葉英也寵她,想著幼妹到底年少,卻同他一般久不出莊,難得出來一次,無論如何都要帶她四處看看。
兄妹兩人抱著相同的心思,無視葉知秋欲言又止的神情和隨行女弟子“小莊主為何打扮如此沉悶”的痛心疾首,換了一身沉穩溫厚的秋香色常服便出了門。木舒本是豆蔻年華,但一身書卷氣極是清雅,倒也勉強撐得起秋香之美。但是自家大哥往外一走,木舒心裡登時就咯噔了一下,暗道壞事了。葉英白髮三千,往日金衣輕甲岳峙淵渟,威儀厚重,如今換了一身常服,竟是如仙謫凡塵,清貴無雙。
知曉自家大哥無心紅塵情愛,偏又因為久不離莊的原因而不擅長應對這等場面。木舒只能挑起重擔,牽著自家大哥的手默默繞過一名女子“無意間”丟下的羅帕,又趁著一邊羞紅了臉頰的少女們尚未上前詢問之前故意摸了摸自家大哥的手,自顧自地吃了一嘴老豆腐,頂著一背嫉妒的針芒,神情格外淡然地道:“大哥我們不如去茶樓里小憩一會兒吧。”
#快住手,我家大哥快五十高壽了!#
#也是操碎了心。#
進了茶樓,木舒也不敢在大堂用餐,只是這酒樓客似雲來,雅間早已滿人了,無可奈何之下,只能要了二樓清雅的隔間,擋著一面桃枝屏風,也算安靜。舉目四望,二樓多是隔間,雖然客滿,但是食客們說話輕聲細語,倒是比一樓大堂清雅得多。
木舒特意要了西面靠窗的位置,兩扇窗兩面屏風,另一間隔間影影綽綽能看見一文士模樣的男子身影在自斟自酌,倒也無礙。
讓小二上一壺好茶,要了幾分點心,木舒看著外頭熱鬧的景象,忍不住抿唇道:“山河破碎風飄絮,這裡倒是多有高枕無憂之人。”
“僅是表象罷了。”葉英攏袖,闔目端坐一方,越發顯得清雋秀逸,出塵恬淡,“如今連京都城內都有不少江湖人士匯集,方才一路,二流不少於十,已非常態。許是金國豪門大戶多有人家在招攬能人高士,既有居安思危之心,便不算無可挽回。”
木舒簡直要給自家大哥獻出膝蓋了,和著方才一路過來她在幫他擋桃花,他卻在關心街道上的人武功如何。
“居安思危?我倒是沒看出什麼來。”木舒聽見外頭熱鬧的聲響,站起身摁著窗沿,舉目遠眺。便看見一面白底紅花的錦旗迎風飄揚,那一片地方被人劃了個圈,圍了不少江湖打扮的人士,很是熱鬧,“大哥,前面還有人在比武招親呢!”
江湖兒女性情瀟灑,有些人比武招親只是為了在武道之途上尋一志同道合的伴侶,倒也算是江湖常事了。
但是木舒卻是第一次遇見比武招親,心中難免好奇,仗著樓高望遠,能隱約看見一紅衣蹁躚的女子身影。雖難窺容貌,但那女子身影卻是婀娜窈窕,亭亭玉立,她在台上同一大漢交手,提轉騰挪之間身法煞是優美,想來定然是個絕代佳人。
女子將大漢擊敗之後,看出女子武功不俗,周邊的人半晌都無人上場挑戰。
恰巧這時候小二上點心了,木舒便轉身撈小甜點。葉家家教良好,吃東西的時候東張西望哈哈大笑都是不允許的,木舒咬了一口豌豆黃。這家酒樓的點心味道不錯,但是對於平日裡飲食極度清淡的木舒來說還是偏甜了一點。倒了杯鐵觀音清口,木舒正想問問自家大哥有沒有興趣去看個熱鬧,卻忽而聽見外頭一片喧囂鬨笑之聲,好似就是從不遠處傳來的。
木舒抿了口茶水,好奇地湊到窗邊往外看,原來那一對父女眼見無人應戰,打算離開之時,卻忽而來了一肥胖的老者,一光頭的和尚,明明不符合招親的規矩,卻硬是要上,分明是要強人所難。
木舒心中暗想江湖是非糾紛就是多,但又想著這姑娘既然比武招親,定然對這樣的情況也有心理準備了。木舒一邊靜等事態的發展,一邊又覺得面前的場景莫名有些眼熟,正暗自思索著,卻忽而見一鮮衣怒馬的少年郎縱馬而來。少年錦衣華服,一看就知曉身家顯貴,他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遠遠看到此處喧囂熱鬧的景象,似乎對“比武招親”四字甚感興趣,竟翻身下馬,加入了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