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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靜靜,別問我靜靜是誰。
木舒簡直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絕望,茫茫然中響起破碎的聲響,她覺得那大概是她的三觀。
她雖然不怎麼看武俠小說,但這些名字真的太過耳熟能詳了,畢竟在她還小的時候電視劇是一部接一部的放。她喜歡過倚天裡的周芷若,喜歡過陸小鳳傳奇里溫潤如玉的花滿樓,嚮往過號稱“除了生孩子其他無所不能”的黃藥師。那些故事的劇情早在時間的沖刷下變得模糊不清了,這兩年也沒有刻意去了解過,但是此時三哥乍然提起,卻讓木舒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窺見了這個世界龐大而可怕的一角。
綜武俠,綜武俠,這綜的是多少山川大地,家國天下?這綜的是中華上下五千多年的歷史,可如今這般,豈不是國已非國,家已非家。
“三哥,我沒事的。”制止了葉煒想要帶她去看大夫的舉動,木舒躊躇了片刻,還是問道,“那我只要待在院子裡就可以了是嗎?”
木舒想著自己只要像小姐姐葉婧衣一樣不出門,就絕對不會有麻煩事找上她。但是事實上她果然還是太天真了,葉煒聽聞此話,卻是有片刻的壓抑,之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冗長的沉默之後才遲疑地道:“……小妹不去見見故友嗎?”
木舒也詭異地沉默了一下——原主有故友嗎?仇敵倒是不少吧?
這兩年來也讓木舒對自己的親人多了幾分了解,此時見葉煒沉默,便大致猜出對方八成又在腦補她“筋骨俱廢之後仍然驕傲不願讓昔日舊友看見自己狼狽的一面”這樣雷人狗血的故事。自從接受了幾個哥哥都是腦補帝的設定之後,木舒適應良好,偶爾感覺萌萌的。
但是當了兩年敗家米蟲,木舒也是有些過意不去,老是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是以趁著葉煒還沒有想到更加奇怪的地方之前,先一步開口毛遂自薦:“三哥,我也可以幫你們忙的,總是閒著也不是個事兒。如果來的弟子裡有小孩的話,就交給我來招待吧?”
名劍大會是難得的盛事,各個門派都會派遣門中年幼的弟子隨同而來長長見識。但是孩子多了問題也就多了,不是所有小孩都能跟木舒一樣安靜的,每屆的名劍大會不知道有多少的摩擦和衝突都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然後越鬧越大的。
木舒對孩子的親和力一直高得不像話,實在惹不起熊孩子,大不了就讓他們全部排排坐著聽故事好了。
顯然葉煒也是知道自家小妹有這能耐的,倒是不懷疑木舒能不能維持這麼多天子驕子的平穩和諧,他關心的反而是其他的事情:“小妹的身體沒問題嗎?其他門派能夠前來的弟子定然都是刺頭兒,你要小心別傷到自己。”
木舒無語地看著自己瞎操心的三哥,要說刺頭,藏劍山莊也當真不少啊。再說了她現在走到哪都有兩名以上的侍女跟隨,自家大哥還撥了八名劍仆給她,孩子天賦再好,年齡的局限也擺在那裡,打不打得過另說,以他們的驕傲難道會向一個廢人出手嗎?
倒是自己應該去整理一些適合小孩子玩的遊戲來給他們消磨時間才是。
木舒也不是沒想過自己會因原主曾經的所作所為而戴罪受過,那些被原主得罪過的天子驕子們估計也不介意落井下石奚落一番。但是她到底不是原主,體會不了那種身在雲端一朝跌落的失落感,而那些所謂的“同齡人”,在她眼裡也不過是半大的孩子罷了。
“藕絲糖、桂花糕、豌豆黃、綠豆糖水……點心要多準備一點啊。”木舒拽著自己的長耳兔踢踢踏踏地跑過廊下,兩年過去了,她的身材纖細高挑了不少,隱約可以看見少女裊娜的風姿,但是仍然青澀可愛得緊,“會有可愛的女孩子嗎?會有可愛的小娃娃嗎?”
木舒自言自語地嘀咕著,身後如影隨形般的兩個侍女卻默不吭聲,低眉順目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這也算是常態了,木舒和身邊人的相處一直很隨和,也沒有什麼主僕尊卑的自覺,以至於一年以前被身邊的侍女欺到頭上來了。當時葉煒來看她,她不在,葉煒卻湊巧撞見那侍女坐在她的床上吃點心,第二天葉暉就將她身邊的侍女都換成了老實木衲的類型。
沒有人能和她談天說地,看著兩個比自己還木頭的木頭人,木舒雖然鬱悶也不好多說什麼。她雖然一直都被哥哥們保護得很好,但是也並不是單純愚善到不知好歹的人,自家哥哥們都不是殘忍暴虐的性子,既然處置了,就證明對方的確是哪裡錯了。而木舒面對這樣的結果也沒有求情的必要,以他們的為人,即便是處置犯錯的下人,也絕不會逼到對方走投無路不可。
難得一場盛事,悶了兩年的木舒也是有些開心過頭了,只是她如往常一般跑到小姐姐葉婧衣的院中,卻發現她的心情並不美好。
木舒原本歡呼雀躍的神情在看到葉婧衣憂鬱的眉眼時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變臉絕活,一秒變成乖巧懂事沉默寡言的小樹洞,往茶几旁邊一跪,就做出洗耳恭聽的乖順模樣。一邊認真地凝視著小姐姐,一邊在心裡開始搜腸刮肚地熬雞湯。
每日一刷小姐姐,也算是木舒的日常了。
葉婧衣素手托腮,微微偏頭看向窗外,陽光照在她白皙勝雪的臉頰上,仿佛給她鍍上了一道金邊般澄澈明麗。十三歲的少女,正是青澀又嬌美的年紀,隨著年齡的增長,葉婧衣出落得越發標誌了,一身冰肌玉骨,眉眼含愁,簡直如同洛水女仙一般聖潔。木舒只聽得佳人幽幽一嘆,訴不盡的悵惋哀怨,頓時就是頭皮一麻——好嘛,看來今天是不能輕易善了。
“小妹,你我同病相憐,我向來有什麼話,都是跟你說的。”葉婧衣鴉羽般的長睫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唯美中透著一股強自壓抑的郁色,“十三年了,我困在這小小的庭院之中已經十三年了,我從未看過外面的風景,只聽哥哥們說過。我也很想去看看,看看蒼生洱海的濤生雲滅,看看三山五嶽的壯闊與雄奇,或者泛舟江上,就這麼隨水而去。而不是在這院子裡,守著同樣的風景,一年又一年。”
木舒沒有說話,她像一個真正的七歲孩子一樣,露出那樣懵懂的神情——她知道,葉婧衣只是想傾訴,並不需要她的一個回答。
她知道葉婧衣很苦,也知道葉婧衣即便豐衣足食,也過得不幸福。她從出生到如今,十三年來從未踏出過藏劍山莊一步,哥哥和父親寵愛著她,不忍心她受半點委屈,也不忍放她離得太遠。或許有人說她不知足,但是十三年,每時每刻都在擔憂自己活不過下一個月,身周的人又那樣憐惜而小心翼翼的對她,長期以往,便惶惶不可終日,心中壓抑著火焰,不甘至極。
“我總是喜歡在哥哥們忙碌的時候調皮搗蛋,我還喜歡偷偷看他們練武,我不甘心就這麼平淡地度過自己的一生,生於藏劍,死於藏劍,一生乏乏無人知,那是何其的可悲?”葉婧衣輕輕一笑,笑聲中有著倦怠和疲憊,“你看,小妹。第四次名劍大會,世人卻只知葉家五子劍法超群,而你我同樣作為葉家的子女,卻只在一些世家的耳邊掛了體弱多病的名頭,興許還會換得一聲遺憾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