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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剪刀剪掉五色的絲線,墜著銀色吊墜的長命縷,簡單卻小巧得好看。木舒笑著拉起唐無樂環在她腰間的手,將長命縷放進他的掌心,合掌握住,語氣溫柔地道:“少爺向來愛胡鬧,總說要將滾滾當定情信物,如今真的給了定情信物,可要好好收著呢。”
長命縷,續命縷,避鬼及兵,瘟病不侵。
杭州的風俗如此,以五色絲繩為索,祈求平安康順,無病無災。這本來只是一個美好的祈願,然而這五色的絲繩並非俗物,是木舒從系統中高價兌換而來的,便確確實實蘊含了陰陽五行之道,足以庇護常人一生。木舒不僅給唐無樂製作了一條,還準備給親近的人都編一條,不過他人的都是香囊,唯有唐無樂手中的長命縷墜著銀色的墜子。
那墜子非金非玉,說是銀子,卻又從未有人見過這樣美麗的銀色,仿佛星河流淌,漫天星辰璀璨盡數沉澱於此。
“少爺以後要愛惜自己。”木舒依偎在他的懷裡,淡淡地道,“雖說在這個江湖,殺手的存在是必然的,冤有頭債有主,不該多說的。但是我始終覺得殺人是不好的,雖不能阻止你,但是總希望你能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若有所謂的報應,我一應為你承擔。
“少爺若是不愛惜自己,那事不過三,三次後我便再也護不了少爺了。”木舒從唐無樂的手中取過墜子,伸出手替他戴上,“我若當真命不久矣,那這墜子也會陪伴在少爺的身側,若是它碎了,我也就真的不在了。”
長相思,長相守,長相思來長相守,紅塵十丈軟,欲語還休。
沒有唐門,還有凌雪閣,沒有凌雪閣,還可能會有青衣樓血衣樓。這紅塵紛擾,碌碌不休,她止不住殺伐,卻真心實意的願他一生無憂。所以她以自身的功德兌換了這個銀墜,能替他三次人為而非天命所立的殺劫,哪怕最終不得白首,也能算是無憾而終。
木舒說著說著,自己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似乎總是會莫名地開心起來,並且沒有什麼特定的緣由。
唐無樂沉默不語,任由她的手撩起他的長髮,觸碰殺手最為敏感警惕地脖頸,將那銀墜掛在他的脖子上。她不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會表現出這樣自然的依賴與親昵,但唐無樂也不知曉為什麼,心裡始終覺得空落落的,如同狂風卷葉,無處憑依。
人的欲求沒有止境,心中殘缺的溝壑深不見底,只想將她完全填補進去,才能感到安心。
越擁抱心越冷,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遠在天涯,這慾壑難填的滋味,是否會有一天無法壓抑,甚至傷害到她?
——紅塵相守,何等之難?
“不會讓它碎的。”唐無樂抱著她,任由她靠在自己的懷裡,深邃的眼眸微微放空,罕見的顯露出幾分失魂落魄,“矮砸,你說,短暫相伴卻不得相守,相守卻如同行屍走肉,那種更為可悲一些呢?”
木舒閉著眼,輕笑:“我怎麼知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欸?這種事情向來是用盡言辭亦難述其一的。”
“不過你知曉,我心思向來異於常人,沒有親身經歷過這樣的可悲,我也很難做出抉擇。”木舒慵懶地靠在他寬實的懷裡,抬起自己的手,伸出屋檐遮擋而下的光影,天光之下連手指的輪廓都變得透明,“但是從小到大,我沒有學會多少東西,我只知道——”
“活著比什麼都難,死比什麼都容易。”
九陰逆脈之體帶動體內陰氣涌動,木舒四肢僵冷,肺腑作痛。而如今靠在唐無樂溫暖的懷抱里,午後的陽光又恰到好處的愜意,不由得生出幾分倦怠與憊懶,清亮的眼眸微眨,卻又緩緩闔起,不知不覺間掉進甜美的夢鄉里。
她沒有聽到唐無樂之後的話語,沉重的,寂寥的,說不清其中是固執還是偏激。
“少爺我不想你死,卻怕留不住你,黃泉路上留你孤孑一人,太過伶仃。”
第九十八章 攻入荻花
楓華谷紅葉湖畔,荻花宮。
為了不暴露行蹤, 藏劍山莊諸多弟子且行且止, 等到葉英三人抵達時, 也已是入秋了。漫山遍野的紅楓艷麗得刺目,仿佛血似的朝霞渲染塗抹在婆娑的樹影之間, 抬起手接住一縷漏下的天光,都仿佛掬起了一捧令人目眩神迷的華彩一樣。
“荻花宮信奉雙性神祗,女子為尊, 是以教中弟子多數是女子。”黑衣蒙面的女子蹲在枝椏上, 手裡揣著冊子, 向葉煒描述自己得到的情報,“除了檢察使、祭祀、聖女以及壇主以外, 還有在江湖上絕跡許久的長風萬里衛棲梧, 根據情報來看, 守備不算森嚴, 三位莊主之力,想要攻下荻花宮簡直是牛刀殺雞, 但是如何確保葉小姐不會被對方抓來威脅諸位, 才是最讓人頭疼的問題。”
“另外, 葉小姐被困荻花宮中, 似乎被藥物所控, 不能自主。救出葉小姐之後是否能從壇主沙利亞的手中拿到解藥也是一個不小的問題,還是說你們打算帶葉小姐去萬花谷求醫,或者此行帶來了“聖手孤針”盛長風?”仿佛是為了炫耀自己組織傑出的情報能力一般, 女子翻看著手上的書冊,字裡行間卻能聽出一股智珠在握的自信與驕傲。
葉煒這幾年來修身養性,也比年少時沉穩了不少,但是還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桀驁,當下客氣又疏離地說道:“這就不勞隱元會費心了,葉某謝過姑娘的情報,需要多少銀錢,藏劍山莊定然不會有半分拖欠的。”
葉煒話語中的逐客之意已然露骨,蒙面女子卻置若未聞,不僅裝作沒聽懂,還誇張地道:“這點子東西能值幾個錢?哪裡值得我特意過來一趟?三莊主,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知道如今隱元會最值錢的情報是什麼嗎?要不是奔著這個大頭,我才沒興趣跑這一趟呢!”
“姑娘說笑了,你們隱元會還不算暗人,那這個江湖也沒多少暗人了。”葉煒眼見對方繞了半天圈子還是不肯直說,不提錢貨兩訖,分明就是要占他們一個人情,頓時不咸不淡地刺了對方一句,“在下也說過很多次了,在下並未見過扶蘇先生真容,姑娘不必多問了。”
蒙面女子心中暗自撇嘴,卻還是略帶討好地笑著道:“三莊主,您是知道的,我們隱元會號稱無所不知,別說唐國,便是放眼天下也無人可以媲美的。但是近年來卻是啃上了硬茬子,竟對扶蘇先生的情報一無所知,可當真是砸了我等的招牌。藏劍山莊若是能告知一二,隱元會感激不盡,日後若是藏劍有難,也定然全力相幫,您看如何呢?”
唐國第一情報門隱元會的全力相幫,無論從什麼角度上看,這都是一個相當誘人的餌食。但是葉煒雖然生性桀驁,卻也是在君子之理的薰陶之下長大的,是以不喜訛語,亦不屑說謊。聽聞如此重諾,葉煒也是微微一怔,但是隨後卻是眉梢微擰,認真地道:“實不相瞞,此諾之重,的確令人心動。但是人無信則不立,葉某不願說話,我等的確不知曉扶蘇先生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