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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書有些尷尬地勾起唇角, 一時也把握不准這是在嘲諷他記仇還是在暗示過往恩怨一筆勾除。他的記性的確很好,因此一些支端末節的小事都會被他記很久, 憎惡也好, 愧疚也罷, 總是在時光的磨礪下變成心底哽噎的沙, 難以忘懷,不得釋然。
或許世人常有這樣的遺憾, 一些過去犯下的錯, 會無可避免地烙印在心底, 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
——渴望著, 也等待著說出一句對不起。
“青書兄不必如此, 年少不知事,我們也算是扯平了。”木舒雲淡風輕地笑著,雖不知曉一笑泯恩仇之說是否適用, 但是她也嘗試著將自己的友善傳達給對方,“幼時我不對在先,多有冒犯之處,青書兄惱我,也是應當的。”
“你犯錯,並不是我可以原諒自己犯錯的理由。”宋青書微微搖頭,他垂眸致歉的模樣與其父像足了七分,少了那份少年人的軒昂,愈加斯文清雅,“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你昔年那一番話語,我思慮了這麼多年,的確是我險些誤入歧途,辜負了父親的期待。”
“除了抱歉,還有……謝謝。”
木舒的眼神頓時微微一飄,笑得越發謙遜溫和了起來。
#你們父子倆都是被套路了啊孩子。#
將心中的疙瘩解開,氣氛果然和諧了不少,在木舒甚是慈祥和藹的眼神之下,宋青書也稍稍恢復了些許少年稚氣。想到面前的少女體弱多病,怕是甚少離開藏劍山莊,便將自己遊歷江湖的一些趣事拿來說。
金國皇室乃是女真完顏氏,只是當今聖上自己的皇位還未坐穩,就百般忌憚自己的皇叔趙王完顏洪烈,此乃內憂。金國與宋國常年打仗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勢,遠又有蒙古諸部虎視眈眈,此乃外患,內憂外患之下,如畫江山可謂是一片風雨飄搖。
“你們來得可巧,前些時日,峨眉派的滅絕師太也遞了拜帖,算來這些天也該到了。”生於亂世,又是六大派的首徒弟子,宋青書談起家國天下,亦難免心生彷徨,“也不知峨眉派有何要事,師祖閉關不出,門派諸多事物都要父親拿捏分寸了。”
木舒但笑不語,心中暗嘆,原著中的宋遠橋會答應滅絕師太圍剿明教之事,大部分便是因為愛慕周芷若的宋青書,以及因明教護法楊逍而失去了未婚妻的六俠殷梨亭從旁規勸,才有了之後的種種。只是對於這些事,木舒覺得自己不應當觸及。她雖對倚天屠龍記的劇情多少有些印象,也到底是日漸模糊了,更別提她身為唐國人,身為藏劍山莊的七莊主,於情於理,都沒有插手別國別派事務的資格。
木舒一心想著置身事外,但是各派之間卻又少不得那些人情往來,偏就讓人無法拒絕。
因著葉家七子年齡差距甚大的緣由,木舒在江湖上的輩分極高,甚至和各派掌門平輩,若是她願意,與宋遠橋滅絕師太比肩而立也並非難事。只是木舒自忖自己並不習武,嚴格來說並不是江湖人,而武學之道,達者為先,仰仗兄長的輩分而肆意妄為,實在令人羞慚也有失兄長的臉面。是以當峨眉派來訪,葉知秋作為正陽弟子卻不好和峨眉女弟子過多交談之時,她自動自發地接手了事務。
都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哪怕是客套話語也自有一番學問,保持距離的同時讓人覺得溫和有禮而不是冷淡疏離,方才是君子之道。木舒站在宋青書身後,也不越俎代庖——只有在宋青書過度關注周芷若而忽略丁敏君時,她才恰如其分地穿插幾句話。
其實也怪不得宋青書如此,實在是這一代的峨眉弟子之中唯有一人最為鶴立雞群。
金庸曾用重墨渲染形容了周芷若的容貌氣質之美,言其“秀麗逾恆”、“出塵如仙”,可不是如此?峨眉這麼多女弟子,容貌秀麗亦不在少數,但是一眼望去,便唯有一女最為出挑。其五官端麗清雅,雖不及石觀音王雲夢之流,卻似澧蘭沅芷、江南水月般清妍靈秀。
反之,作為峨眉派大師姐的丁敏君雖也是頗有姿色的美人,卻顴骨微高,眼神銳利,眉宇刻薄,十分的秀麗都要減至五分。
人類都是視覺動物,宋青書雖是言談有致,待人接物極是妥帖,但他對周芷若心有好感,便也不免略有偏頗之處。
丁敏君又是個性子尖銳刻薄的,這樣一來,她對周芷若心存嫉恨,周芷若也不免尷尬萬分,委實令人無奈。
#大兄弟,你這樣,是要注孤生的。#
木舒看著面前空氣突然安靜的尬聊,作為一個馬甲坐擁無數美人芳心的國民男神,木舒忍不住對宋青書這個遇見心慕之人戰鬥力就只剩下五的小天真報以十足同情的眼神。六大派圍攻光明頂的劇情來襲,他們作為客人恐怕也停留不了多久,在這之前一定要將神之技能傳授給宋小哥。如果對方能夠升職加薪迎娶周女神出任武當掌門,也就沒有之後那麼多糟心事了。
#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木舒麻溜圓潤地滾回自家大哥的身邊,卻正好迎面撞見滅絕師太在給宋大俠以及自家大哥賣安利:“葉莊主劍道大成,若圍攻光明頂之事多一位宗師坐鎮,定然十拿九穩。聽聞第三次名劍大會之上,明教兩大法王強奪寶劍‘碎星’,葉莊主難道不想一雪前恥?”
木舒簡直無力吐槽明教在各國眼裡的反派地位,但是無知如她,也知曉唐國西土波斯聖墓山上的明教是總壇,信仰聖火,崇尚光明。但是當初明教發展勢頭過於迅猛而導致良莠不齊,後來敗落之後分散各國,可就當真是“此明教非彼明教”了。要知曉,不僅金國光明頂上有一個拉盡金國讎恨值的臉T明教,金國和宋國的交界處,黑木崖之上也有一個美人教主帶領著的日月神教呢。
更何況金國的江湖如此混亂,幾乎可以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潭泥沼,如何可涉?
果不其然,葉英聽完這一番略帶激將的話語,卻是神情淡然地道:“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碎星被奪,亦讓葉某知曉己身不足之處,讓藏劍弟子知曉不進則退之理,便是福矣,何來前恥可言?再者,葉某終究是大唐人士,若隨師太所願,師太可當真甘心?”
一番話連消帶打之下,滅絕師太果真噤聲止語不再多勸,正所謂家醜不外揚——金國江湖之事卻讓他國宗師掠陣助威,何等的有失臉面?豈非讓他人笑話金國無人?別說她本性剛直,心懷大義卻又極在乎宗師臉面,便是一般的金國江湖人也丟不起這個臉。
見事不成,滅絕師太也打消了念想,隨宋遠橋離去一同商量圍攻光明頂之事。
葉英牽著木舒的手,面上仍然無甚表情一派清微淡遠,木舒卻忍不住對自家大哥投以高山仰止的凝視。
#說不吃安利,居然真的就不吃。#
“金國的戰火與硝煙,不知何時可止。”葉英的話語帶著細不可聞的嘆息,金國的江湖混亂至此,天下興亡,百姓皆苦。
“大亂有大治,亂世出英雄。”木舒笑著說道,事實上在她看來,金國雖然混亂且紛爭不休,但若是金國能在這樣的動亂之下生存下來而不被各國分而食之,焉知最後會不會捧出一個亂世明君,一場繁華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