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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事情敗露,烏蒙貴武功被廢,五毒教叛教的靈蛇使瑪索卻決心以自己潛心鑽研多年針對塔納的治癒之法來換取父親烏蒙貴一命。瑪索知曉父親所作所為儘是荒唐,但終究放心不下烏蒙貴才會叛教離去,阻止不了父親所為,只得苦心鑽研,期盼有朝一日能為父親減少些許罪孽。如今烏蒙貴武功被廢,瑪索也不強求,只願帶著父親一起,從此絕跡江湖,終了此生了。
烏蒙貴利用《屍典》煉製毒屍,禍害了許多中原弟子,本是百死不足以為惜,但若是能以此換來一絲希望,眾人也只得放手。
拯救活著的人,終究比復仇更加重要。
“書雁,書雁……太好了,太好了,你可以回唐家堡了。”唐老太難掩動容地擁抱著久別重逢的曾孫女,一時竟喉頭哽咽。
“這藥方若是有效……”唐書雁神情恍惚,幾近失魂落魄,慘灰色的眼眸隔著唐老太的滿頭銀絲,對上了另外一雙幽深的眼眸。
有了重返人間的希望,心中的仇恨一點點淡去,此時唐書雁再回頭看另一個心生偏執的人,竟覺得膽寒無比。
一直被仇恨所染的女子面容僵硬,半晌,才低聲呢喃道:“是啊,太好了,但願……他還會記得我。”
——紅塵這樣多的悲喜,她管得了自己,再管不了別人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開誠布公
燭龍殿之事終究是落下了帷幕,天策府府主李承恩晚來了一步, 便帶著將士直奔南詔皇室, 鎮壓叛亂, 捉拿南詔王。
木舒一鬆懈下來便睡死了過去,這一睡便久久不醒, 待她再次睜開眼時,一切卻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木舒醒來時便隱約聽見了交談聲,這一覺睡得很沉, 讓她有一種仿佛長眠不醒的錯覺, 就連睜開眼的剎那, 都有種恍如隔世般的迷茫。她怔怔地看著屋舍的頂棚,聽著那刻意壓低了音量的交談聲, 忽而便感覺到心口漫上來一種柔軟而又溫暖的感情。
就像是每一次病重, 從虛弱的無力中甦醒, 見到身邊有家人陪伴是那種抑制不住的酸楚, 燒得她的心口又燙又堵。
緩了緩這樣洶湧而來的情緒,木舒正想出聲, 一開口卻是破音般的嘶聲。木舒微微一愣, 費力地支起身清了清嗓子, 卻不想喉嚨忽而傳來一陣黏膩的癢意, 木舒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嘴, 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來。
外間的交談聲驟然止息,實木門板被推開時發出了一聲吱呀輕響,葉煒的聲音響起, 透著一絲歡喜:“小妹!你醒了?”
木舒看著他們而入的兄長和唐無樂,下意識地勾起一抹笑,她抿唇,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茶壺。葉煒立刻心神領會,知曉她沉睡已久,定然需要潤喉,趕忙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遞到了她的面前。
木舒微笑著接過了搪瓷茶杯,湊到唇邊輕抿一口,將那微微有些燙口的熱茶連同滿口帶著鐵鏽味的腥甜一同咽入了腹中。
——她微笑著,卻突然有些想哭。
連喝兩杯熱茶,清掉口中的腥氣,木舒垂手以衣袖遮掩住自己顫抖的雙手,虛弱地笑道:“……我,睡了很久?”
“還好。”葉煒偷偷瞅了一眼神情淡然的大哥,語氣溫和地道,“已經請萬花的弟子來為你診過脈了,應當是不礙事的,小妹既然醒了,三哥這就讓廚房拿方子煎一貼藥過來,小妹乖乖把藥喝了,身體自然就好了。”
木舒也不戳穿自家三哥這笨拙的安慰,反倒是順著他的話輕笑道:“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不乖乖喝藥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葉煒只覺得心口被針一刺,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強顏歡笑道:“我讓人準備些點心,吃了就不苦口了。”
木舒一貫心思玲瓏,擅長察言觀色,往日裡葉煒如此欲蓋彌彰之舉自然瞞不過她的雙眸,但是如今她心煩意亂,一時竟無暇他顧。索性在場的三人都關心她的身體,沒一會兒葉煒便出門吩咐廚房煎藥了,木舒這才開口詢問起燭龍殿的後續事宜。
經歷了燭龍殿一事,唐無樂對兩人之間的關係越加煩躁不安了起來,恨不得每時每刻都把她當眼珠子似的盯著,就唯恐自己一轉身,她又不知曉會被誰擄了去了。但是此時未婚妻的大哥葉英在場,於情於理都沒有他可以肆意插足的地方。眼下也顯然不是一個可以互訴衷腸的良好時機,唐無樂只得在床沿坐下,拉著自家媳婦兒的手不說話。
木舒被他拉住手,只是扭頭朝他一笑,葉英坐在桌邊的靠椅上,脊樑挺直,持杯輕抿了一口茶水,亦沒有多說什麼。
葉英雖然不識人間風月,不通男女情愛,但也知曉這個未來的妹夫是真心實意地對幼妹好。就如同這次燭龍殿之事,對方能不顧己身安危身赴險地,那也足以稱得上一句“有心”。既然如此,葉英亦有君子成人之美,只要不過分,便也隨他去了。
葉英放下茶杯,斟酌了一番語句,這才將這些時日以來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木舒昏睡的時間不算長,不過一天一夜,但是很多事情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了。
幾位掌門在捉拿烏蒙貴時遇見了九天蒼天君方乾,對方乃是前來搭救曾經的愛人魔羅剎的,在和方乾接觸的過程中,各大門派的掌門人知曉了“九天”的存在。方乾隨後離去,不再多言,但是從他口中透露出來的情報,卻是意有所指地宣稱此次南詔反唐事件乃是一位九天所策劃的。想到這江湖之上竟有人自詡為天,甚至凌駕在皇權至上,在場之人無不驚出了一身冷汗。
反倒是站在一邊面無表情的唐無樂撿了個便宜,手頭上又多出了一些關於九天的情報。
木舒安靜地聽完了葉英簡短的敘述,早已習慣性地思量,試圖在自家大哥精煉的語句里挖掘出更多的消息。聽罷九天之事,思及自己這具破朽的殘軀,木舒忍不住微微苦笑,卻沒有發現自己被唐無樂握住的手掌心上早已是一片汗漬了。
——沒有時間了,她真的沒有時間了。
木舒的思緒如同漂浮在天邊的白雲,輕悠悠的沒個著落,她垂首,無意識地握緊了唐無樂的手,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九天之事已經被查得水落石出了,以她的能力已經無力再從中尋找突破口了,那到底還有什麼辦法,能讓她在最快的時間內完成最後的任務呢?
短暫的沉默與靜謐之後,木舒終究還是抬起頭,鼓足勇氣地對兄長說道:“哥哥,我想和父親談談。”
藏劍山莊和霸刀山莊的恩怨到底和九天有什麼牽連?她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搞清楚真相,而如今的捷徑無疑就是身為疑點之一的父親葉孟秋了。這位一力發展藏劍山莊,卻又在之後功成身退,隱居劍冢常年不出的葉老莊主。
燭龍殿事了,木舒隨著藏劍弟子一同回歸了藏劍山莊,離開前也對前來救援的唐門弟子道謝了。
唐無樂雖然不願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但是他到底還是有要事在身,身為年青一代扛把子的唐門子弟,萬萬沒有推脫之理。最終也只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鬧騰著木舒把西門吹雪和朱七七相贈的寒玉佩交了出來,同木舒給予的長命縷一起當做定情信物,也算是聊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