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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舒捂著心口覺得自己有舊病復發的徵兆,今日衡山派鬧的這一出,世人會如何看待手段殘忍的嵩山派,木舒並不知曉。但是她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是,雖說對方死有餘辜,但是為了一份曲譜就出手殺人,她師父這個貌美人傻的小仙男只怕是要在大理淪為邪魔之流了。

    總覺得自家師父的灑脫隨心放錯地方了,這個應該不是她的錯覺。

    “木姐,那是什麼?”林平之看著遠處飛來的鳥雀,待到那鳥雀飛得近了,才驚覺那是一隻做工精巧的機關鳥。唐國的黑科技不是其他四國的江湖人能夠時常見到的,林平之看著那機關鳥輕悠悠地落在木舒的肩膀上,一聲輕啼之後吐出兩指長的捲軸,頓時驚愕地瞠大了雙目。木舒隨手將機關鳥塞進林平之懷裡任他把玩,便抽開捲軸閱讀上方的情報。

    雖然說如今已經是個“死人”了,該交代的事情也在病重之時一一向兄長們交代了,但是木舒仍然有些放心不下。畢竟人活在世上就總是有剪不斷的牽掛,而思念是一條線,觸摸不及,卻無處不在,也正是因為感情的牽扯,才有了塵世百態。

    ——所謂的紅塵煉心,不過如此了。

    這一年以來,江湖看似風平浪靜,實際暗潮洶湧。木舒不知曉自己告知兄長的那些情報能改變多少未來,也不知曉以藏劍山莊的底蘊和實力到底能夠做到哪一步,但是這並不妨礙她依靠自己建立的情報網去搜集有利的消息,以此來掌握天下的風向。

    “御史上奏,參三鎮節度使安祿山積糧買馬,城中練兵,似有謀反之意。”木舒看著這則消息,略一思忖,便估摸著大概是鈞天君出手了,“右相楊國忠附議其後,然安祿山殿前哭嚎,道自己並非漢人,不識漢字,因聖上越級提拔於他才招致他人嫉妒。並道自己之所以積糧買馬皆是為了替聖上守好大唐江山,並出示了自己多次攻打奚與契丹的戰績……聖上龍心大悅,駁回御史奏摺並加以責罰。”

    木舒看完後,回想了一番鈞天君過人的手段,最終確定——這御史應當是一塊問路石,八成是用來試探唐玄宗對安祿山的態度的。

    畢竟那位鈞天君手段過人,城府深,擅隱忍,他絕非魯莽之輩,木舒和他交過手,知曉他不出手則矣,出手便必定要一擊必殺。

    “不知道他下一步會怎麼做呢?事到如今,安祿山也算是羽翼已豐,聖上又對其寵信有加。這種情況之下除了逼反徹底撕破臉以外,還有什麼辦法能阻止安祿山密謀逆反之事呢?”木舒算不透李倓的布局,也不知曉這位心懷溝壑的鈞天君是如何打算解決眼下困局的。在這個硝煙難絕,jian臣當道,聖人被蒙蔽了雙眼的年代裡,面對著這樣多的內憂外患,鈞天君當真能保住本心不變嗎?

    木舒不知曉,如今她也只能暗中戒備,等待著未來可能會出現的燎原戰火,裊裊硝煙。

    木舒放下捲軸,心情卻很平靜——在這之前,她總要做些準備的。

    繼續翻看下一則有關藏劍山莊的情報,木舒卻是微微一懵:“無爭山莊少莊主原隨雲親身前往藏劍求藥?”

    木舒第一反應是“找錯地方了吧?”,求藥尋醫不去七秀坊萬花谷長歌門,反而朝著藏劍山莊跑是怎麼一回事?藏劍山莊以輕重劍技和鑄劍術聞名天下,雖有長安盛神針坐鎮莊中,但也沒有名氣大到讓人舍醫門不入反入劍門的道理啊?

    木舒一時摸不著頭腦,仔細看下去後才知曉事情的起因,來源於自己相贈花滿樓的那顆丹藥。

    花滿樓和原隨雲一樣都是後天失明的案例,花滿樓於七歲那年被鐵鞋大盜刺瞎了雙眼,原隨雲卻是在三歲那年重病失明。巧的是這兩人不僅人生經歷有些雷同,就連很多細節之處也頗為相似——兩人都是濁世翩翩佳公子,容貌俊秀,身世不凡,同樣的自幼失明,同樣的溫文爾雅,同樣的品性敦厚,同樣擅長可以致敵卻不傷人的流雲飛袖,乍一眼看過去簡直仿佛同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但是木舒心中清楚並非如此,這兩人非但不相似,反而是兩個不同的極端。

    花滿樓雙目失明卻心如霽月,身處黑暗卻永懷光明,原隨雲卻與他恰恰相反,身處黑暗而憧憬光明,為此心生扭曲,爛如泥沼。但是原隨雲卻披了一張良善溫雅的外皮,於是在明國,江湖人總願意將這兩個瞎子一起拿出來比較,津津樂道,樂此不疲。

    但是突然有一天,其中一個瞎子不是瞎子了,花家為此欣喜若狂,為此大擺宴席,另一個瞎子又如何坐得住呢?

    原隨雲渴望光明,非常渴望——渴望得多等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更何況他如今不過十六七歲,正是少年脾性,也不如花滿樓那般擁有絕佳的養氣功底。花滿樓對於目盲之事已經走過了最不甘心的那段歲月,知曉沒有痊癒的希望之後,他的不甘在現實面前變為了趨向於平淡的遺憾,但原隨雲可並非如此。

    越是不甘,心中越恨,一開始恨那些看不起自己是瞎子的人,後來恨全天下能擁有光明卻不珍惜的人。

    對於花滿樓,他只聞其名未見其面,但是在原隨雲心裡,他也並不想見這個被江湖人評定為跟他“同病相憐”的花滿樓。

    ——直到花滿樓重見了光明,原隨雲心中的不甘與期翼在同一時間被無限延伸,心中燃燒的火焰幾乎要焚毀他的理智。

    “可是花七哥應該不會說出來的,畢竟‘我’已經死了啊。”木舒坐在一塊岩石上,微微偏首望向翻閱著曲譜的楚雲清,有些困惑地道,“花七哥求醫多年,不可能不知曉自己的眼睛想要痊癒是何等困難的一件事情。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那顆丹藥便也顯得格外彌足珍貴了,畢竟那是我直到死後才讓兄長轉交的禮物,花七哥心性剔透,不可能不懂我的意思。”

    楚雲清對世間諸事皆不感興趣,聽聞此話頭也不抬,卻是一針見血地道:“你不是扶蘇嗎?”

    木舒微微一怔,楚雲清一句話便讓她豁然開朗。的確如此,花滿樓雖然不會將事情牽連到她的身上,但是對於一個跟自己同病相憐的少年,總是難免會有幾分惻隱之心的。花滿樓不會給他無謂的希望,但是原隨雲又哪裡是省油的燈呢?花滿樓來了唐國一趟,回去便重見了光明,聯繫一下她“扶蘇親傳弟子”的身份,想像扶蘇掛懸賞時那海量的藥材奇珍,如何不能猜出其中的蹊蹺?

    “你將來終究要回去的,想要完全擺脫此事,並不容易。”楚雲清這般說道,“要不滿足他的願望,要不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想要拒絕原隨雲求藥,方法其實很簡單——告訴他此藥便如並蒂陰陽蓮一般,世所罕見,舉世無雙。唯一的一顆藥物已經給了花滿樓了,原隨雲再怎麼不甘心,也得到第二顆藥。只是原隨雲不是花滿樓,只怕經此一遭,得到希望又再次覆滅,他可能會心性扭曲越加嚴重,日後變態起來只怕會越加滅絕人性,木舒想到如今已經頗具雛形的蝙蝠島,突然心中有點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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