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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舒覺得自己要有點小情緒了。
她從未習過武,所知所懂的武學之道大部分來源於幾個哥哥自身的感悟,再則就是一些現代人連猜帶蒙半神棍似的武學理論。讓她拿這些武學之道去打動西門吹雪,豈非是拾他人牙慧之後再去行家面前班門弄斧?
對於此,毒舌的系統毫不猶豫地噴了她一臉:【你以為作家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那是一筆寫出天下方圓,一划分出黑白是非的人啊。
【不是每一個作者,都必須將自己的感情帶入作品的。】系統這般道,【你還要學會的,是書寫他人的一生,哪怕他們並不存在。】
這樣的道理對於木舒來說委實還是有些難以理解,除了寫作和必要情況以外並不是很愛動腦子的她立時將系統拋之腦後去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與其跟毒舌系統吵架,還不如買根糖葫蘆去調戲無樂小少爺呢。
也不知道那天唐無樂和李尋歡說了什麼,在那之後就一直有幾分心不在焉的模樣,已經將他視為口嫌體正直小夥伴的木舒多少有些擔心。看著路邊攤有人在買糖葫蘆,便趁著小少爺沒注意,跑過去買了兩串又溜了回來。
#好吧,她得承認其實是她自己想吃了。#
紅艷艷的山楂裹著一層晶瑩的糖衣,一串就有六七個,純天然無污染,十分物美價廉。
“少爺,嘗嘗?”木舒淺笑盈盈地將糖葫蘆送上,自己咬了一口,被那酸甜的味道刺激了一下味蕾,頓時微微彎了彎眼睛。
唐無樂原本舒展的眉眼忽而又有些鬱卒之色,他看著面前笑得陽光明媚毫無陰霾般的少女,心中暗嘲她心大,隨遇而安到如今被他抓著四處奔波都能自娛自樂。說到底還是個孩子,再怎麼聰明也會有些許少年脾性,所以才會因為一點簡單的小事就快樂起來。
是啊……還是個孩子。
唐無樂覺得這些天一直在想東想西的自己簡直蠢透了,又覺得自己這麼糾結小矮砸卻活活潑潑快快樂樂的實在太不公平。想通了一些事,他就徹底地放飛自我,重拾唐門小霸王的驕橫脾氣。一把拿過木舒手中的糖葫蘆,朝著她挑釁似的揚了揚眉,忽而便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意。他生的極好,唇色卻淺淡得發白,狹長的眼睛一眯便滿是不懷好意,灰白的唇一抿就是訴不盡的風流倜儻。
他拿起糖葫蘆湊到嘴邊,伸出舌頭,又曖昧又騷氣地舔了舔。
木舒動作一頓,嘴裡還含著半顆山楂,鼓著半邊臉頰懵逼如狗。
#哥哥救命,這隻唐門在撩我。#
#一言不合就撩妹。#
#可以,這很唐家堡。#
被撩了一臉的木舒真的是整個人都不好了,哪怕下一秒無樂少爺面無表情嚼著糖葫蘆的樣子非常正直非常高冷,木舒也覺得自己有點心絞痛了。於是尷尬之下為了轉移注意力的木舒果斷朝著不遠處人聲鼎沸的地方望去,疑惑地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嗎?”
於是兩人手裡拿著糖葫蘆走過去看熱鬧,因為人多喧囂,唐無樂便半攬著木舒的肩膀,護著她朝前走,乍一看仿佛一個親昵的擁抱。
唐無樂仗著高挑的身材和能在夜晚時分百步穿楊的眼力瞥了一眼,就興致缺缺地道:“是皇榜,估計是什麼新的告示吧。”
木舒看不到皇榜的內容,卻能聽見四周民眾的竊竊私語,讓她有些難受地蹙起了眉頭。
“……什麼啊,還以為那位登基之後能忍多久了,結果還是要對江湖人下手。”
“江湖事江湖了,朝廷插手算什麼事?”
“還是太年輕,江湖水深,也不怕哪個瘋子闖進內廷,哈哈哈那可就有趣了。”
別說木舒聽不慣這話,唐無樂都厭惡地偏了偏頭,明國的俠以武犯禁已經嚴重到可以不將皇帝放在眼裡的地步了,若沒有強而有力的約束,人人都可肆意妄為,那這國還算什麼國?武功越高,就越需要約束自己,這是一個人的品性,也是一個人的原則。再這般下去,明國的江湖人豈非都如那紅鞋子組織的公孫蘭一般,想殺人就殺人,想放火就放火,只要自己高興,就什麼都可以做?
皇榜之下的守衛是一個面色冷峻的青年,身姿挺拔,呼吸平穩有力,看上去竟有幾分鐵面無私的森然。
“身負功名之人,朝廷會予以保護,若當真犯事,亦當公堂上訴,不可動用私刑,違者定斬不赦!”
他話語錚錚,絲毫不為他人的冷嘲熱諷而動容,此時一聲冷喝,竟讓人宛若耳邊擂鼓,議論聲霎時一止。
唐無樂伸手捂著木舒的耳朵,聽到這話便是一聲冷哼,半攬著木舒就準備離開。
然而木舒猶豫了片刻,忽而舉起手對那冷峻的青年說道:“這位大人,我要報官!”
第四十章 官差有毒
李尋歡身中劇毒“寒雞散”,那日離開客棧之後, 本是想同鐵傳甲一起痛飲一番, 然後再去最後看一眼讓他魂牽夢縈了一輩子的女人。但是誰料世事無常, 許是他命不該絕,竟然在酒館裡遇見了“七妙人”中的“妙郎中”梅二先生。
巧的是, 李尋歡身上的毒正是七妙人之一“妙郎君”所下的劇毒,由梅大先生親手配置的“寒雞散”。
“我這樣的人,便是想死, 往往也不得如意的。”李尋歡苦笑著飲盡杯中之物, 被那燒喉的酒釀嗆得咳嗽了起來。他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亦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很多時候他並非不想活,只是這一生已經活得足夠精彩, 去過足夠多的地方, 見過足夠多的風景。哪怕這註定是一個有缺憾的人生, 但是不管在何時戛然而止, 都已然算不上可惜了。
但是還是有些遺憾,必須要在生命結束之前將它們終結呢。
他要回去一次, 回到那充滿了半生快意灑脫, 也充滿了半生痛苦波折的地方, 去見自己的八拜之交, 去見自己愛了一輩子的女人。
沉浸在回憶和痛苦之中的李尋歡不知道, 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女,如今是為他操碎了心了。
“就是……那什麼,興雲莊, 哦,以前是叫李園吧。”木舒頭皮發麻地坐在公堂里,面對著神色冰冷的青年,努力回想著自己知道的劇情,“小李探花,就是六如公子,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他曾經在朝為官,後來厭倦功名辭官而去,官府案宗應該有記錄的。”
“李家三代之內人才輩出,七進士三探花,六如公子之父還曾是朝廷命官,歷代纓鼎,可說是顯赫已極,就連‘李園’原本也是官府敕造的。”木舒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她也才意識到李尋歡是將官府敕造的祖宅給轉手送人了,那李園上的詩句還是明國上一任皇帝御筆欽賜的呢,“這一位應該符合大人所說的‘身負功名之人’吧?”
冷峻青年微微偏首,一邊一位眉眼溫潤的男子立刻道:“李家乃書香世家,若是不符合條件,那大抵也沒有誰能符合條件呢。”
說話的男子面色蒼白而溫柔,唇角噙著一抹親切和善的笑意,舉止優雅而從容。第一眼看過去仿佛玉鑄的君子,溫潤雅致,好似攜帶著春花秋月般的美好寧和。然而他的一雙眼睛仿佛蒙了一層紗,迷霧靉靆,似山川連綿不休,讓人如同霧裡看花一般朦朧不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