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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婧衣微微一頓,一雙陰鬱的眼眸卻仿佛有什麼在燃燒,燒得她靈魂都開始隱隱作痛:“……小妹,六姐不甘心啊。”
是呀,不甘心呀。木舒靜靜的看著她絕望中燃燒的眼眸,這是她第一次在葉婧衣的身上看見“生”的力量,磅礴而至,氣勢洶洶。
“心似方寸,何處不為牢籠?心有江湖,何處不為天下?”
木舒閉了閉眼,卻到底沒有將心頭的這番話說出口。
她走出葉婧衣的小院,已是傍晚時分,暮風溫柔地吹拂著她的發,卻有幾分泠泠肆肆的冷。她走了幾步,有些躊躇地回頭看了一眼,心中的茫然和掙扎如同蝶蛹,卻怎麼掙都掙不脫那樣的束縛。她想到幾個哥哥,想到已然蒼老的葉孟秋,最終卻定格在葉婧衣的眼神上。
“……系統,幫我兌換陰陽並蒂蓮吧。”
第十一章 所謂故友
木舒正吩咐廚房準備好糕點之時,就有侍女前來通傳說大莊主出關了。木舒聽罷,立刻咬著一塊點心就往天澤樓跑。她這些年也習慣了自家大哥動不動就閉關的愛好,據說大哥心劍未成,還需感悟,是以閉關的時間比以前都要頻繁得多,也要漫長的多。這不,如今一閉關就是半年多的時間,差點就錯過第四次名劍大會了。
“大哥大哥大哥!”木舒一顛一顛地跑進天澤樓,藉助奔跑的衝力直接將自己當做狗皮膏藥糊在了葉英的腿上,“大哥!你閉關了好久!明天就要有客人到了,我跟二哥說了我去招待小孩,你說好不好哇?”
葉英已經梳洗完畢了,顯然也已經從羅浮仙的口中得知了第四次名劍大會的情況。他罕見的沒有穿那一身標誌性的金色輕甲,而是一身淡色的廣袖長衣,白髮高束,少了幾分端莊,多了幾分清逸雅致。木舒抱住他的膝蓋時還能嗅到清慡的氣息,怡人也令人安心。
木舒正想問一問自家大哥用了什麼香薰這麼好聞,就冷不丁被葉英一俯身,掐著腋下給抱了起來。
木舒被葉英用抱小孩的姿勢抱著,坐在葉英的手臂上,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肥嘟嘟的臉蛋。滿意地發現自己並沒有玷污自家大哥的盛世美顏,還是很萌很可愛的,頓時略感興奮地開口道:“二哥說朱家的小妹妹長得特別漂亮,是真的嗎?”
葉英一邊往外走,一邊聽著妹妹嘰嘰喳喳,懷中沉甸甸的重量和活潑歡悅的話語,讓他有種別樣的安心。
他罕見地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清淺得近似於無的笑,輕撫木舒長而柔順的黑髮,溫聲道:“小妹最漂亮。”
木舒頓時一臉蠢萌地看著他,自家人知自家事,除了那一身白皙的肌膚,她的容貌很可愛但是真的算不上“漂亮”二字,大哥這是在閉著眼睛說瞎話呢——哥哥眼裡出西施什麼的真的要不得,大哥你實事求是挑剔我字丑的正直品格去哪兒了?
木舒膽大包天地伸出小肉爪摸了摸大哥的臉,一口老豆腐還沒吃到嘴,就被自家大哥揉成球了。
武林門派弟子眾多,趕路也難免拖拉一點,是以最先趕到藏劍山莊的基本都是有幾分交情的世家子弟。江南花家和朱家都與藏劍山莊多有生意上的來往,而這一次花家前來的小輩是十二歲的七公子花滿樓,活財神朱家前來的是傳說中被捧作掌上明珠的七姑娘朱七七。同時這兩位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路上兩家撞到一起了,便順路一同前來。
花滿樓七歲那年被鐵鞋大盜所害,瞎了雙目,但是性情極好,當真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朱家七姑娘卻不是個好相與的,據說性格潑辣任性,最是刁蠻。木舒前世對花滿樓之名可謂是如雷貫耳,但對朱七七卻是一無所知,便也只當做是普通的世家小姑娘罷了。
而木舒有多盼望這兩人的到來,就有多不盼望另一位的到來——萬梅山莊西門吹雪,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劍道盛事。
木舒心中忐忑的同時也不得不佩服起西門吹雪在劍道上的執著——被原主那麼騷擾還有以身犯險的勇氣,這真真非常人可比!
第二天木舒就被打扮得金燦燦的跟在大哥葉英的身邊,一頭柔順漂亮宛如絲綢般的黑髮被溫柔的挽在身後,披肩而下。濃墨般的發加上那一身白皙勝雪的肌膚,於是白的越白,黑的越黑,襯得她顯得越發嬌小玲瓏,恬靜無害。
木舒抿了抿唇,使勁摟著自己的長耳兔,力圖讓自己看上去更乖更萌,爭取在見面之初就將仇恨值給降下來。
離得近的來得早,那群天之驕子剛剛進莊,就讓木舒領會到原主的人緣究竟有多不好。她就像是當年一劍戰群雄的三哥葉煒一樣,將同齡人中所有使劍弟子的仇恨值拉得滿滿的,哪怕是名劍大會這樣的盛事,他們都恨不得用“哼”來做見面語,用“嗤”來代替“再見”,半點都不給東道主一點面子,偏偏還都是孩子,頂多讓大人覺得啼笑皆非,也不會真的鬧出事來。
木舒自然不好跟一群半大的孩子計較,一旦有人朝她望來,木舒就先勾唇回以一個甜甜的笑容。
愛笑的女孩子人緣總不會太差,木舒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但是當她看到一個又一個嘴巴張得老大幾乎可以塞下雞蛋的少年少女,實在忍不住回想原主到底是多面目可憎?長著這麼一張幼齒的臉,又是個萌萌的小孩子,按理來說只要別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一般人都是會比較寬容的。
【叮——不過是打了人還嘴賤,非要胡亂批評對方的劍術一番而已,不是傷天害理之事,宿主不用擔心呀~!】
木舒:“……”不,這樣寶寶更方了。
誤人道途不比殺身之仇好多少,也是原主太囂張也太不懂事,仗著自己天賦卓絕,就曾經說過“無人可與我比肩”這樣挑釁的話語。倘大的江湖這麼多的門派,使劍之人多如過江之鯽,原主天賦雖高,悟性卻糟,沒有葉煒技壓全場的實力,時不時還喜歡說幾句看似高深莫測但是根本不對頭的話語誤人子弟,真正對劍道有所感悟的天之驕子簡直恨不得把她當做衣袂上的一點泥,看進眼裡都覺得髒。
比如說,西門吹雪,就是如此。
西門吹雪是隨著父親一起來的,高山深雪一般清冷俊美的少年已經初露鋒芒,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劍,不近人情卻又有種格外吸引人的冷冽之感。相比之下,西門伯父反而顯得溫潤些許,只讓人覺得高潔出塵,卻不會冰冷得幾乎要將人刺傷。
木舒站在葉英的身旁,忍不住悄悄攥住了葉英的衣角。看樣子西門吹雪真的特別討厭她,連站在她的面前,幾乎都不收斂一下一身鋒銳逼人的劍氣。他面無表情,目光冰冷,偶爾眼角一點餘光掃過她,漠然中又透著一股淺顯的厭色。
到底還是個孩子,不懂得收斂自己的喜怒。木舒心中微嘆,卻又被他的劍氣壓製得呼吸困難,正想著忍一忍權當做是賠禮道歉算了,葉英卻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腳步,往木舒身前一擋——那迫人的劍氣就如雲煙般消散,甚至木舒偷偷一瞥,還看到西門吹雪面色微微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