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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三個大男人頓時慌成了一團,葉暉跑到床邊,卻不敢碰她,只能伸著手不知道如何是好。葉煒倒是最先反應了過來,轉身就朝外跑去。而葉蒙卻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獨自一人抓心撓肺,甚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木舒痛得昏昏沉沉的,隱隱約約聽見有嘈雜的聲響,跟蜜蜂似的嗡嗡嗡吵得人心煩。她痛得渾身顫抖,幾乎是崩潰般地大喊“不要吵了”——她以為自己喊得很大聲,但是實際上,她只是虛弱地動了動嘴唇,低低地呢喃出了這一句話。
但是四周的聲音瞬間就消失了,這讓木舒昏沉的大腦稍微好過了些許,眼睛也迷迷糊糊地睜開了一條fèng。灰白的色塊之中突然闖進來一抹墨色,隨即撲鼻而來的就是苦澀卻清雅的藥香。她覺得自己的身上一涼,有什麼涼刺刺的東西飛快地在她手腳脖子上扎了好幾下。
木舒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瞬間就飆淚了——這世上居然有如此喪心病狂之人!我都快痛死了居然還拿針扎我!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哇——!”生病的人心裡最脆弱,木舒已經二十多歲了,自然不算嬌氣。但是或許是經歷過一次死亡,也或許是現在實在痛得不輕,木舒幾乎是哭爹喊娘般地求饒了起來,“不要扎我不要扎我!救命啊!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木舒的腦子不清不楚的,喊的自然是她上輩子的大哥木清,但是在場作為“哥哥”的三個人,聽了這話卻猛地揪心了。
“裴……裴先生,您,您……”葉暉磕磕巴巴地不知道如何開口,就見那清雅俊朗的男子瞥過來鋒利如刀的一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活人不醫”這樣無情的話語。葉暉頓時閉了嘴,唯唯諾諾地看著離經首徒扎得小孩掙扎求饒地可怕場景,一臉不忍地移開了目光。
裴元的醫術高超,幾針下去,方才痛得痙攣顫抖的女孩頓時平息了下來。只是不知道方才是不是被扎怕了,那小女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裴元一眼,害怕而顫抖地往床裡面蠕動了一下,卷著被子裹成小小的一團,縮在床的一角,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背對著眾人就這麼滿身委屈地睡過去了。
裴元:“……”
葉家三子:“……咳。”
儘管氣氛沉重,但是看著小女孩下意識地做出了這種舉動,實在是讓人在忍禁不禁的同時又有一絲尷尬的啼笑皆非。看著裴元冷冷淡淡的神情,葉暉趕忙正色,清了清喉嚨,開口問道:“裴先生,不知小妹如今情況如何?這麼突然之間疼成這個樣子?”
裴元連聲音都顯得冷淡無情,話語中只有身為醫者特有的中肯與涼薄,儼儼肆肆的冷:“丹田被毀,內府碎裂,如今吊著命,已非易事。如此境況,寒涼雨天,怕是不得安寧,只能好生調養著。但如今精氣大損,內府卻又虛不受補,怕是天不假年。”
裴元其實還是說得比較委婉了,這樣的傷勢,立斃當場都是常事。若不是有人用渾厚的內力護住這女娃娃的心脈,又有盛神針居住於藏劍山莊,那也是拖不到這個時候的。盛神針處理得很好,可惜盛神針更擅長調養,葉木舒的傷勢又真的太過於嚴重了。她的身體已經被摧毀到近乎回天乏術的地步了,溫和的藥物起不了作用,下猛藥又承受不住,能活到二十歲,怕就是極限了。
看著這個幼小而羸弱的孩童,哪怕裴元見慣了悲歡離合,也難免產生了幾分悲憫,畢竟這么小的孩子,跟他好些師弟師妹一樣的年紀,人生甚至還沒有開始,卻已經註定了成長上的坎坷和韶華易逝的短暫。他也早有聽聞葉家小女在劍道上的天賦卓絕,幾乎不下於她大哥葉英,但是到底天妒英才,紅顏薄命,誰能想到之後的事呢?
他雖號稱“活人不醫”,但是到底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即便是能從冥王爺的手裡搶回一條小命,也終究無法讓她完全康復起來。
丹田內府連通著常人的經脈,這葉家的七姑娘不僅毀了丹田,筋脈也廢得徹底,裴元和盛神針再怎麼妙手回春,也只能保證她行動自如不至於癱瘓在床罷了。只是當天夜裡,筋脈堵塞嚴重,體虛還入了濕寒之氣的葉木舒又發起了高熱,燒得迷迷糊糊時淨說胡話,還以為自己感冒發燒,哥哥還守在自己的身邊。
她恍惚間記憶似乎還停留在知曉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的那個瞬間,悲傷和絕望像是從天穹之上傾塌而下的水,淹得她在窒息中哽咽:“難受……大哥,我難受……癌症,對了,我得了癌症,大哥你不要救我了,不值得的。以後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父母,找個溫柔漂亮的嫂嫂,然後……然後給小妹我生個小侄子……”
“小妹!”葉暉聽著自家小妹燒得迷迷糊糊宛如在交代遺言般的話語,八尺男兒險些流下傷心淚。葉煒更是滿臉不忍地偏過頭去,眼眶微紅。唯有裴元面如冷玉,姿態從容,手一拂,痙攣不止的小女娃便被點了穴道宛如鹹魚般的躺在床上,而心狠手辣的裴元大夫則乾脆利落地拔出銀針,宛若攀折瓊花的優雅手指已經眨眼扎中了十幾處不同的穴道。
木舒頓時一抽,拼命睜開無力聚焦的雙眸,眼中滿是迷糊朦朧的驚恐:
“救命啊大哥這裡有黑色的哥斯拉啊啊啊——!!!”
第四章 高嶺之花
被陰雨綿綿的天氣折騰得半死不活,好不容易恢復了神智之時,被人宣布天不假年活不過二十歲,木舒也已經可以淡然以待了。原本還有心情煩惱這個煩惱那個,但是事到如今,腦海中只剩下“啊多活一天是賺少活一天是解脫”的感想了。
不是木舒悲觀,只是所謂的九陰絕脈之體被挖掘出各種隱患之後,哪怕心寬如木舒也得慫。
內府被廢本就體虛,九陰絕脈之體更是集陰氣於一身,兩者結合為一體完全可以直接宣布放棄治療了。葉婧衣的三陰逆脈就已經讓孫思邈都束手無策,九陰絕脈這種坑爹的體質被檢測出來,裴元便直接搖頭了,就差沒說一句準備後事吧。
“小妹出生時身體康健!怎麼可能會是九陰絕脈這樣的必死之身?!”葉暉瞠目結舌,對這個結論難以接受。
剛出生的時候肯定沒有啊,估計後來穿越女穿了過來,又有修真秘技將身體的狀況隱瞞得好好的,所以才沒有被發現吧。木舒撇了撇嘴,但是裴元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兩眼含滿了苦逼的淚光。
“陰氣過盛,丹田積傷,筋脈堵塞,日後陰涼天氣要注意攝暖,否則體寒多病,陰氣絞腹,痛不欲生。膳食需要忌口,海鮮發物,味重汁濃,油膩重鹽之食皆不能入口。每日按照此方熬煮湯藥,每過半載換一次藥方。人參蜜潤丸需要時刻壓在舌底固本培元,每一月皆須請大夫前來施針,並以內力溫養經脈。”裴元將寫好的藥方遞給葉暉,淡然道,“盡人事,聽天命了。”
幾個哥哥想到小妹日後要遭那麼多的苦,心疼得想哭;木舒想到自己要浪費那麼多的藥錢,也心疼得想哭。她暗地裡默默腹誹自己,這回可好了,她真成了敗家的娘們兒,別的不說,那人參蜜潤丸時刻含在舌底下,一天要花掉多少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