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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時激動便脫口而出了家鄉的方言,配著他驚訝坐起的動作,反而少了幾分危險的鋒芒,多了幾分少年稚氣。
話雖說得如此,但少年卻不由得被那一番話語微微敲軟了心腸。他也有個生有不足病弱嬌軟的妹妹,倘大的唐門門風彪悍,是以這個格外柔弱的妹妹就是他心中最溫軟的一塊命門,讓他恨不得寵上天去。雖然他妹妹總是嫌他打打殺殺太過粗俗,嫌他衣著打扮浮誇靡麗沒有品位,但是他一直覺得妹妹是最可愛的人,或許她口是心非,或許她也像面前這個別人家的妹妹一樣,心裡也是有著他這個哥哥的呢?
他是唐門長老的次子,天資卓絕,悟性極高,在唐門地位超脫,早就造就了他那高傲殘忍的性格。他最愛拿別人的苦楚當樂子,鬼主意一個比一個多,看不起唐姓族人之外的人和事物,但是今日卻破天荒地覺得下面這可以一手捏死的小兔子還挺順眼的。
但是還沒等他大發慈悲饒她一命,那瘦弱的小兔子便面色慘白地癱倒在地。
木舒沒想過自己會突然發病,她的身體破敗到幾乎可稱朽爛,但是一直精心調養著,又有神醫定期行針,是以病情很是穩定。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今日她到底耗了些許心力,被少年一嚇,情緒激盪,自然就受之不住了。於他人而言,心傷不一定身傷,但是對她來說,心傷就是身傷,心死就是身死,大喜大悲,大驚大怒,約莫都是在折她所剩不多的壽數的。
少年被嚇了一跳,雖然知曉她身體差,但是根本沒想到會這麼差。他一縱身從樹上躍下,身姿輕盈如燕拂柳,他在她身邊蹲下,在身上拍拍打打好一番摸索,才翻出兩丸蜜色的丸藥,口中嘟囔著“便宜你了”,一邊將藥丸塞進她的口中。
木舒身體僵硬,動彈不得,那藥丸塞進嘴裡便下意識要吐出來,少年卻並指在她喉嚨口點了兩下,她咕嘟一聲便將藥丸吞了下去。她眨了眨眼睛,整個人陷在毛茸茸的白狐裘里,小小瘦瘦的一隻,慘白虛弱的模樣顯得格外可憐可愛。
少年將剩下的那棵蜜色丸藥用一個樸實無華的小袋子裝了起來,慢吞吞地塞進木舒的口袋裡,才再次將目光轉向她。
銀色的面具泛著詭譎的光,他蹲在地上瞅了她半晌,然後突然伸出了兩隻手捏住了她肥嘟嘟的臉蛋,用力往兩邊——扯。
木舒:“……”哥哥我要報警了,這都是些什麼人啊QAQ。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唐無樂:……】
【作者君:無樂少爺這個酷拽狂霸帥的出場你還滿意嗎?!一上場就差點搞死未來老婆!是不是特別別出心裁不走尋常路?!】
【唐無樂:(舉起機關匣)你先死一個給爺看看吧!】
第十五章 婧衣離家
木舒不願讓家人擔心,但是奈何她的身體實在不爭氣。那喜怒無常的唐門少年餵了她一顆藥後就可使勁地搓她的臉,揉得她臉蛋火辣辣的疼,之後又神出鬼沒地消失不見。木舒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了身,頓時就被匆匆趕來的侍女和劍仆逮了個正著,白狐裘上灰塵僕僕,簡直讓她百口難辯。木舒苦著一張包子臉被侍女抱走,一回頭還看見那少年從黑暗中露出頭來,朝她壞笑不止。
……誇獎她之後突然翻臉威脅,餵她吃藥救了她一條小命,但是為了看戲又點了她的穴道,故意等到侍女來,這人真是、真是……
一言難盡。
第二天她就被拘在院子裡不能出去了,其實葉婧衣有些話說得對,哥哥們不願讓她受半點委屈,也不忍她離他們太遠,這份保護與愛太過沉重,沉重到幾乎是付諸了生命全部的重量,以至於有的時候實在是讓人喘不過氣來。
看著窗外寒木春華的風景,有些微涼的空氣吸入肺腑之時總是難免帶來幾分乾裂的疼痛。秋末冬初,正是秋高氣慡似冷非冷的時節,木舒的屋中卻早早地點起了地龍,燒得屋中暖洋洋的很是怡人愜意。她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坐在窗邊,蜷縮在椅子裡,仿佛一團毛茸茸的幼獸,安靜乖巧至極。只是那微微失焦注視著窗外風景的眼睛,無端便生出幾分催人心腸的涼意。
隱在一邊的侍女看著看著便忍不住垂下頭去,饒是她們見過這麼多的風風雨雨,也難免覺得這一幕讓人刺心不已。
七姑娘年紀漸大了,她表現得越是乖巧,越是懂事,就越是讓人痛心疾首。天不假年,她幾乎沒有活到發白的可能性,越好,就越是讓人難以割捨。或許對藏劍山莊來說,他們寧願七姑娘不要那麼好,不要那麼懂事,這樣失去的時候,才不會那麼讓人痛不欲生。
木舒坐了一會兒便累了,喝了藥,便打算小憩一會兒,身子虛乏總是難免困頓。
木舒以為自己會一直窩到名劍大會結束的,但是沒想到睡了個午覺,迷迷糊糊地醒來卻發現自己的被子一拱一拱的。她微微愕然,一把掀開自己的被子,就看見頭髮毛躁躁一團的白衣小仙女在爬她的床,見她醒來,眼睛登時一亮:“欸!你醒了啊!”
“七七?”木舒啞然,偏頭去看站在門口低眉順眼的侍女,便知曉這小姑娘大概是得了許可才進來的,“你怎麼過來了?”
“我想來找你玩啊。”朱七七笑容稚氣,甜得幾乎能掐出蜜來,“葉大哥說你病了,我正好得閒,就來看看你,你可好些了?”
“老毛病了,無所謂好不好。”木舒揉了揉眼睛,看著朱七七精緻漂亮的眉眼,不由得微微一笑,“怎麼不跟花七哥一起去看看名劍大會?”小姑娘家的,年紀小,性格跳脫,對江湖應當也是心有嚮往,不然也不會撒嬌耍賴硬是要來一觀盛事了吧。
朱七七嬌俏俏地吐了吐舌,以手掩唇,壓低了聲音細細地道:“我看不懂咧。且那死人臉的大冰山也在,我說這天氣都夠冷了哦。”
木舒微微一呆,隨即才反應過來朱七七的話中之意,頓時笑出了聲:“你這促狹的性子,別說西門公子向來寡言少語了,我看,他就算是渾身上下都長滿了嘴,怕也是說不過你這金齒銀牙的,你還怕什麼?”
“金齒銀牙?那也太醜了,跟鄉間土財主似的。”朱七七一聽便嫌惡地皺了皺眉好看的眉眼,搖頭道,“而且拔牙疼,我不要。”
朱七七這傻呆呆的姑娘實在可愛,木舒逗了一會兒,便覺得心中鬱氣一掃而空,說不出的明朗輕快。誰知這時,不知是否老天爺總是見不得她好,還沒等她心情愉悅上一刻,急匆匆的腳步聲便紛至沓來,嘈雜喧囂之聲不絕於耳。
“七小姐,雲衣、花容打擾了!”兩名清秀純美的女子剛踏入房門,木舒就一眼認出了這是負責服侍葉婧衣的兩位醫女。不等她開口詢問,花容就焦急地詢問道,“不知七小姐可有看見我們姑娘?方才我等去為姑娘煎藥,誰知回到屋中,姑娘就不見了。想著我們姑娘近來鬱結於心,卻曾說過最喜和七小姐一同閒談,是以想來問問姑娘可在此處?”
雲衣和花容雖然這般說道,但是心裡卻已然升起了心神劇顫的惶恐。因為葉婧衣不僅僅是失蹤了,她平日裡常吃的藥物,甚至一些衣物和錢財,都突然之間消失得一乾二淨。而當她們發現不對而仔細去探查時,才發現葉婧衣失蹤的這段時間正好卡在名劍大會最熱鬧的時候,也是弟子們巡邏的間隙之間,從種種細節上來看,葉婧衣的失蹤絕對是早有預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