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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蕭卿與梨白,一個不小心,就能白了頭。

    “我知曉你在顧慮什麼,卻又不明白你在猶豫什麼。”唐無樂的聲音低沉喑啞,似是強制壓抑的感情湧上喉頭,於是話也沙,音也嘶,訴不清其中的情緒到底是憤怒還是難過,“你那麼聰明,那麼通透,能把握人心,能顧全大局。既然能這麼從容有度的面對外頭的風風雨雨,能無懼世間一切的坎坷險阻,那你為何要如此輕易就認了命?將自己隔閡在塵世之外,獨自一人去迎接終局?”

    “生也好,死也罷,不過都是人的一生;愛也好,恨也罷,到底不過是一個人生命中應當經歷的悲喜。”

    “如果不是因為‘哥哥’是哥哥,‘父親’是父親,血脈至親無法抗拒,你是不是連他們都要一同隔絕在外?”唐無樂猛地轉過身,握著她的手卻不放,甚至是無法自制一般的加大了力道,漆黑如寒涼永夜的眼眸都亮起了鋒芒,“我想保護你,你卻不允許;我想和你一起去抗爭這所謂的命運,你也不允許;甚至我願意承擔自己的抉擇帶來的一切磨折,你也仍然不允許。”

    “你給我聽著,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心慕於你,所以我不願讓你死,也不願讓你一個人去面對這所謂的天命。”

    “放任自己心慕之人去獨自面對一切,自己卻什麼都不做,我唐家堡沒有這樣的歪種!”

    木舒猛地一咬唇,卻無法收手掩住自己的臉,心口窒悶的疼最終化作眼角酸澀的淚,宛如決堤的洪水般潸然而下。

    如果,她是這個世界裡土生土長的“葉木舒”,而沒有曾經那份作為“木舒”的過往,她是不是就能像唐無樂所說的那樣,勇敢地面對未來,絕不屈從於命運,肆意的享受自己的人生?如果,她這具及笄之年的驅殼不曾困住一個年近三十歲的靈魂,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多小心翼翼的顧慮,這樣多步步為營的躊躇?如果自律自省的枷鎖沒有捆縛她的靈魂,她是否也能笑著說至少我瀟灑地活過?

    太多的疲累與惶惑,她那些不能告訴別人的秘密,寧可一個人帶進棺材裡的前生,沉甸甸的壓在她瘦削的肩膀上,令人窒息。

    木舒只覺得視野間一片模糊,纖細的柳眉鬱結地皺起,努力抽回手想擦乾眼淚,卻被死死攥住不得解脫。

    於是心中的酸楚傾斜而出,她嗓音微微嘶啞,幾乎竭嘶底里地道:“我能背負的,為什麼要撇給他人?!”

    “我不怕苦,不怕痛,也不怕累!我只怕我短暫的一輩子留給你們的不是幸福,而是我如今背負的所有!”

    “唐無樂!”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哭得那樣狼狽,腰板卻挺得筆直,似雪地青松,帶著寧折不屈的傲然堅毅。她那雙被淚水洗滌得越發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視著他,清麗姣好的眉眼都顯出石碑一般僵硬的肅穆。

    “人的一生,不幸總是多過於幸運的,我覺得我已經足夠幸運了,有疼愛我的兄長,有寬和的父親,有優越的家世,我的生命只是短暫,卻並非不幸福!雖然總有一些遺憾無法彌補,但是——”她幾乎哽咽得泣不成聲,只能微微偏首,以肩膀蹭去臉頰上的淚水,低低地道,“我選擇的路我自己走,能遇見你,已經是幸事一件。已經夠了,我想要的,都已經擁有了。”

    親情,友情,愛情——尋常人一輩子或許都不能完全得到的東西,她都擁有了,那還有什麼好不甘心,還有什麼好埋怨的?

    如果說無法長相廝守的愛情是一種遺憾,但是人生在世,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那是正常的事情。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那是需要謝天謝地的事情。甚至於人的一生能夠遇見一個讓自己動心的人,那就已經非常幸運了,再強求太多,可是要折了福分的。

    似乎兩人的爭執和木舒過度起伏的心緒驚擾到了無月,小小的男嬰抿了抿唇,細聲細氣的抽噎了起來。

    木舒有些驚慌地低下頭,鬢邊的青絲狼狽地垂下,柔軟的落在襁褓之上,被男嬰軟乎乎的小手攥住。木舒再次用力抽回手,唐無樂卻自己鬆了手,她立時抬起手腕微紅的手抱緊襁褓,輕輕晃悠地哄道:“……乖,不哭,不哭……”

    ——也不知曉是在勸孩子別哭,還是在勸自己莫哭。

    她伸出手想要觸碰孩子軟嫩的臉蛋,指尖卻不可抑制的顫抖著,哪怕帶著禦寒晶鏈,都覺得那麼的冷,那麼的涼。

    淚水模糊了雙眼,她幾乎看不清自己的指尖,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卻忽然伸出,握住了她顫抖不已的手指。

    木舒猛地抬起頭,卻看到唐無樂站在她的身前,離得極近,漆黑如墨的眼眸之中,醞釀著一片莫測詭譎的邪意。

    “我勸不動你,你也勸不動我。”他這般說道,“你能知足,我卻不能,我想要的,我沒有得到,所以我不會善罷甘休。”

    “你就算想死,我也不會允許的。”

    第六十四章 天要亡我

    唐無樂將木舒送到西門家門下的合芳齋之後,就帶著江小魚離開了。

    只是他離開前的那個眼神讓木舒有些心驚肉跳, 以至於過了許久都無法回過神來。

    先前一番剖心之言似乎沒讓他放棄, 還反而讓他下定了決心一般。木舒越想越頭疼, 於是老毛病又犯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丟一邊去了, 麻煩店家準備些嬰孩兒能喝的奶水,順便詢問了一下西門吹雪和朱七七如今身在何處。

    雖然說計劃都安排下去了,能做的也都做了, 如今也只剩等待而已。但是事關好友朱七七, 木舒難免會擔憂事態有變, 或是何處尚存遺漏。祭出西門吹雪給她的玉牌,立刻便有人給她準備車馬, 甚至還很貼心地給小無月準備了奶娘。

    木舒也覺得自己這個年紀抱著一個嬰兒總有種畫風不太對的即視感, 對於合芳齋居然能這麼快速地找到奶娘表示了十二萬分的震驚之後, 就將小無月轉交給了奶娘。也好在小無月是個很安靜乖巧的孩子, 也不知曉是天性還是母親懷他的時候擔驚受怕慣了,性子過度沉靜。這讓木舒難免想到上輩子看過的一些孕期小知識, 有些擔憂這個孩子會不會是因為母親的原因而得了抑鬱症。

    比如她家大哥, 她一直覺得葉英童年時期沉默寡言愛玩頭腦風暴, 根本就是葉孟秋忙著建設藏劍山莊而無暇顧及他們母子的原因。

    木舒趕到另一處合芳齋時, 本是做好了要被西門吹雪和朱七七秀一臉恩愛的準備, 但是沒想到踏進了院子,卻忽而驚覺氣氛過度的凝重可怕。木舒看著趴在石桌上哭得渾身顫抖的朱七七,還有坐在一邊抱著劍面如寒冰的西門吹雪, 突然覺得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哦,也不,也可能來的正是時候。

    木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有些時候真是操碎了心。她一邊快步朝著兩人走去,一邊揚起聲音,用略顯歡快調侃的語氣試圖將氣氛舒緩下來,道:“怎麼了怎麼?七七怎麼又哭了?誰惹你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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