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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孤城平靜的望著他,朱珵珺也毫不相讓的直視這名如仙如雲一般的劍客。
葉孤城道:“我來此,是為了助他們。”
朱珵珺心底想要嘆氣,這下子,連裝傻也沒辦法了。
“卿本佳人,奈何從賊啊……”
到了此時,心底那一絲對絕世劍客的惋惜消失,留下的是大慶朝皇帝的冷漠無情。
南王目光陰毒的盯著坐在上方的那個青年,森森的說道:“成就是王,敗就是賊!我們若是贏了,朱珵珺小兒,你便是最大的賊首!”
“朕坐擁天下,誰敢說朕是賊!”朱珵珺冷冷的站起身,踱步到桌前,身姿挺拔,氣勢如鴻。
面對葉孤城冷漠的目光,他仍是鎮定自若。
葉孤城出言贊道:“你若是練劍,必是江湖好手。”
朱珵珺淡淡笑道:“朕習劍,習的是天子之劍,運籌帷幄於廟堂之高,掌天下萬民之勢。”說到這裡,語氣驟然冷硬下來,“所以朕一怒,浮屍萬里,血流成河!”
隨著話音落下,一旁的暗門裡蹦出了四個人。
他們過去在江湖中也是出了名的高手,四人聯合起來發動的劍陣更是少有人能敵,威名赫赫。
但是現在一出來,劍陣剛剛結起,葉孤城不過一劍,便破了他們的劍術,順便還要要了他們的命。
清寒冷徹的劍意像是散發奪目的光芒,淬雪般的冷寒融入劍術之中,宛若九天之中划過的一抹白練,連骨髓都因此生寒。
天外飛仙!
當真是舉世無雙的劍術。
能夠使出這種劍法的人,焉知不是神是仙?
就算觀看者如朱珵珺也忍不住發出以上的感嘆,可想而知,正面迎上白雲城主利鋒的四人又能討到什麼好?
也許是這幾個人早年也曾做過幾件好事,又或者是運氣突然降臨,總之,在這時另一道不遜於天外飛仙的劍光斜斜綻起。
憑空中好似生出了一朵碩大白jú,但是與天外飛仙撞上時,又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
劍光零亂有序,與葉孤城精簡至極的一劍相比,他阻攔對方時最起碼出了四十九劍!每一劍都發出清脆悅耳宛若龍吟水漫的聲響。
使劍的人目光清澈,靈動,可是混合在那深沉的眸底,倒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凍結成了冰,再乾淨也藏不住歷經風霜的複雜。
兩劍相撞,金石碰擊的刺耳動靜惹得人皺眉的同時,硬是在空中留下炙熱的火花。
前者天外飛仙,絕頂無雙,後者劍術華麗,精妙絕倫。
但還是被斷了劍。
哪怕再精彩,再奪目,溫婉綻放的牡丹多麼美麗,它的載體——劍,仍是斷了。
使劍的人毫不奇怪,斷劍的人沒有異色。
好似這斷劍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到目前為止氣氛緊張的御書房首次如此安靜,心跳都在觀者極度壓抑的過程中變得幾不可聞。
半響,還是突然衝出來擋了葉孤城一劍,救了四兄弟的人跨前一步,站在朱珵珺身前,明明白白的呈現保護狀態。
顧生玉道:“你何必來?”
葉孤城望著自己的劍,不去看來者,而是看著劍,無比專注的道:“我何必來,你又何必來。”
顧生玉搖搖頭:“你本可以不來。”
葉孤城不言不語。
顧生玉嘆了口氣,突然換了個語氣說話。
“這是你斷了的第幾把了?”
葉孤城這才笑道:“第三柄。”平靜,安詳,他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他意圖弒君。
顧生玉目色深深的望著他,“事不過三,你該賠我一把劍了。”
葉孤城聞言,笑意更深,正準備回答,他像是感覺到什麼,收斂起所有外露的情緒。
顧生玉也同一時間看向門口。
闖進來的兩人不出預料,正是陸小鳳和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一進來就深深望著葉孤城,他攥緊手裡長劍的劍柄,聲線沙啞的道:“你沒來!”
葉孤城頓了頓,轉而面向他。
這個時候,在場人才明白,這兩個當世齊名的劍客是多麼像,又是多麼不像。
葉孤城道:“這就來。”說完,他邁步向前,平靜的不像是去決鬥。
似乎葉孤城表現出來的,一直不像是他所說的那樣。
顧生玉深深望著他,既沒有跟過去,也沒有打算對他說什麼,而是將目光對準南王和王安。
陸小鳳沒有跟過去看,哪怕這兩個將要生死決鬥的人之中有一個是他的朋友,另一個也是他欣賞的想要成為朋友的人。
他和顧生玉的目光一樣,都在南王和王安身上。
幸好,南王在葉孤城走後才反應過來,也幸好,這個人沒有再侮辱葉孤城的劍。
南王難以置信的大吼:“葉孤城你要去哪?顧生玉不是正在和劍魔決鬥嗎?”
“我知道,你以防萬一還設立了重兵把守在決鬥現場,打算一看出來的人是顧生玉便用重弩射殺。”
顧生玉平靜的說出南王的一系列布置,畢竟這本就在牽制南王兵力的計劃之中。
南王心口發疼,一向昏聵的他居然明白了顧生玉的意思,啞著嗓子問道:“在那裡的兩人到底是誰?”
顧生玉道:“兩名在晚上比白天更靈敏的蝙蝠。”
二更
事已至此,謀反計劃完全失敗。
朱珵珺跟著說道:“所以我說,你實在是想太多不該想的。”該想的卻全都沒想到。
南王慘笑出聲:“朱珵珺,原來如此!”
朱珵珺徵求的看向顧生玉,得到他認同的點頭,自他身後走出來,目光深深的落到滿身頹廢的南王身上。
“朕自問待你們不薄,你又是為何會想奪取朕的皇位?你不知這可是會亂了祖宗綱法!”
南王搖搖頭,“成王敗寇,不過如此。”
朱珵珺皺眉道:“你的計劃我一直覺得奇怪,倒是誰給了你弒君成功,你就可以當上皇帝的信心?不說這滿朝文武,就說當今皇室老人都不可能會同意。到時你只會是逆臣,各地不安分的人也能打著清理叛逆的口號亂我大慶江山。南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事到如今,南王滿目不甘,“你沒見過我兒吧?”
朱珵珺眉間蹙起的紋路更深了,每年南王世子可都是有進京的。
南王哈哈大笑出聲,“是了,你沒見過,你若是見過絕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平靜!”說到這裡,他愣愣的道:“為何我會有個和你一般無二的孩子呢?”
朱珵珺聞言大驚,受到前所未有的震動,他甚至下意識退後一步,澀聲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南王目光森然的道:“為什麼是一模一樣的人,我兒卻只能躲躲藏藏,哪怕當著南王世子也不得安寧,但你卻可以高坐廟堂,接受萬千人跪拜?”
“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朱珵珺鎮定自若的臉上頭一次浮現出迷茫,但多年為皇的修養很快便令他恢復自持。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皇室雙胞,向來是取一子送出關外,或就地扼殺。但是他的母妃與南王交好,說不定當時就是將另外一位皇子託付給了他。
至於為何要謀逆,也許是自己貪心不足,也許真如他所說的,為了讓自己的孩子能夠自由的生活在藍天之下。
“可是你知道嗎?既是身份互換,出現在這裡的也是‘朱珵珺’,而不是南王世子。”朱珵珺轉過身,複雜的扔下這句話。
南王望著他的背影,恍惚的想起那個等在別院裡的孩子,終究面色慘痛的跪倒地面。
“求……陛下,放吾兒一條生路!”
朱珵珺痛苦的合上雙眼,放在腰腹間的右拳死死握緊。
“不可!”
那可能是朕的唯一兄弟,血脈相連,但是……為了江山社稷,他不能允!
今日的事情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他要是活著,皇室血脈就有被混淆的隱患。
南王早有預料的閉緊雙眼,深深叩首在御書房的地面,抬不起頭。
“皇、皇上……”王安這時才反應過來,慌忙的就想要撲上去抱住朱珵珺大腿求饒,“老奴是冤枉的!老奴是被叛逆之人挾持,實在是……”
“給我閉嘴!”
心情暴差的朱珵珺一腳踹過去將王安踹到牆邊呻吟,到底是沒有多少活頭的老邁之軀,這下子足夠王安在事情結束前,都沒有再爬起來的力氣。
安靜到現在的顧生玉終於動了,他向著門外走去,朱珵珺望著他的背影,目光複雜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