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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
他和敵方大將心底具是一驚。
沒等李淵出口,對面人放聲大笑起來,眼裡清清楚楚的藐視,看得李閥眾位隨軍的將士氣不打一處來。
“顧生玉?沒聽過的名字!你出現在戰場上,是想挑戰我們突厥的武尊嗎?”
一句話,就將顧生玉的來意變成了武者挑戰。
不妙啊!
李淵雖然有心想請這位出現在戰場上,還同為中原人的宗師幫忙,一挫突厥軍煞氣,但是對方這麼一說,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請對方幫助李閥!
因為這會變成對顧生玉尊嚴的侮辱,對三大宗師塞外武尊的挑釁!
須知,武道之人的決鬥,最不容他人藉機利用。
顧生玉此時功法特殊,一掃眼就能看出來囂張的突厥將士眼底藏著的緊張,也能看出李淵臉上的懊惱。
別的不說,這時的顧生玉眼神非常好。
眼底生煙,如波般的目光,充滿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的意味。
被這樣的目光掃過,再激動的人都能冷靜下來,再憤怒的人也能變得平和。
無形中影響眾人,顧生玉卻也不打算將對方的挑釁無視掉。同為武者,他自然懂對方的意思。再加上他來到這個世界本就是為了磨練武藝的,遇到這種送上門的高手挑戰的機會,他怎麼會放過?
長衣深襟,內斂的氣勢一瞬間釋放出來,仿佛成了一通攪動天地雲勢的風柱,為他氣勢所迫,而不得不連連後退的人不知凡幾。
一時間,兩方大軍都為他撤退數百米,場面相當壯觀。
就連那張狂自傲的突厥將軍也僵硬了臉孔,好似沒想到顧生玉一個無名小卒居然真的會強大至此!
接下來,顧生玉動了。
他的步伐在他人看來頗為漫不經心,可就是這樣漫不經心的步子在眨眼間就失去了本人的蹤影。等到再一次被目光捕獲的短短時間裡,他已經出現在視野的另一頭。
平整的大地與遠方高山連成一道起伏不定的弧線,顧生玉頭頂青天,背對如此蒼茫遠景,好似世間萬物唯有他是最特殊的那一個。
將眾人的表情收入眼底,顧生玉不動聲色的抬起手,修長指節捻住之前被風吹在頰邊的長髮,動作透著不知名韻律的一順而下。
“來戰,何妨。”
李淵一時被震住了,回過神來,忙開口,“顧……顧宗師,閣下可曾聽過武尊畢玄的名聲?他乃當世三位絕頂高手之一,為塞外武功宗師!冒然挑戰實為不妥啊!”話一開口,先是為稱呼的問題小小糾結一下,但內心的擔憂很快便蓋過了糾結。
李淵擰眉沉色,謹言勸誡,聽在突厥將軍耳中就是敗家犬的狂吠,他怎麼可能讓李淵將自己的計劃攪黃,頓時嘲笑起他的膽小鼠懦。
“李淵,你自己沒有膽子和我們突厥開戰,人家想要挑戰武尊,你居然也攔著,真是當天下人都和你一樣膽小不成?”
“哈哈哈,說的對,不要叫什麼李閥了,乾脆叫鼠閥算了!”
突厥軍隊裡傳來的譏諷聲不斷,李閥這方軍士忍不住握緊韁繩,咬著牙憤恨道:“你、你們這些茹毛飲血的蠻族!”
“一邊兒呆著去吧!乖乖將金銀財寶送上來,你們爺爺我就不管你們這些懦夫鼠輩!”
“對啊!快滾吧!”
李閥每發起一聲反抗,對面就會傳來更加大聲的嘲笑。
李淵眼裡掠過一閃即逝的憤怒,但他硬是隱忍下去,這份氣度不愧為一方門閥之主。
顧生玉不是沒聽見這群高鼻深目不似中原人的突厥兵說話,他輕描淡寫的一個抬眼,似曾相識的壓力再一次宛若千軍萬馬般迫來。
有一個剛想張嘴繼續嘲笑的突厥將士突然一個抽搐,眼裡仿佛見到索命的魑魅魍魎,妖魔的爪子刺破他的眼球,來不及呼吸,就已經口吐白沫,無知無覺的掉到馬下。
有了這一個不知道怎麼就被動了手腳的前科在,突厥一方少有的肅穆下來。
“呵。”
在這安靜的時刻,輕緩的笑聲突兀響起。
突厥將軍就見顧生玉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子冷嘲,嘴角冷笑彎成了清逸的弧度,面容越發瀟灑俊美,散發著讓這群蠻人向來看不起的君子玉樹,芝蘭風骨。
“未戰先怯,說得到底是哪一方,三日之後,自見分曉。”
“告訴畢玄,天下無雙顧生玉,靜候武尊大駕!”
本該是令人瞧不起的君子,可話音落下,頭頂天空有驚雷劈過,轟鳴巨響,萬千電蛇自雲層間探頭露尾,不知何時布滿天空的烏幕之雲層層冪冪,仿佛巨龍騰空壓下。
這副天地異變的情形,令眾人紛紛將驚懼的目光投向兩軍中間站立的修長身影。
第48章
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阻止了一觸即發的戰爭,兩軍對峙最忌天地異變。
眾將紛紛帶著雷驚的餘悸返回各自駐地, 特別如顧生玉自然跟著李淵一起離開。
當時現場, 豆大的雨點砸的人皮膚生疼, 那種狀態別說是打仗了,睜眼都難。
不得已, 李淵身旁一位佩服顧生玉對陣敵方突厥大將也不落下風,極為給中原人爭面的將軍主動下馬,將自己的馬匹讓給了顧生玉, 接著眾人才急匆匆趕回李閥大營。
回到紮營的地方, 厚布做的帳篷上塗滿了防水用的油脂, 地基扎的深深的,再大的風也不怕將軍帳吹走。
李淵憂心忡忡的撩開遮簾, 聚變的天候正涌動著令人不安的黑雲, 大片烏白的雲彩旋轉成颶風來臨的凶兆, 雷蛇電蟒潛伏在其中, 只能看見它們若隱若現的陰影。
突然而至的變天,成了壓迫在眾人心口的濃濃不祥。
“主公, 可要去看看顧宗師的情況?”一旁的心腹許世緒低聲說道, 看面色尚殘驚恐。
李淵見狀反而擔憂的問起他的情況:“世緒可是為這天變而憂患?”
許世緒聞言搖頭, “主公, 在下憂的並非這‘天’。”
李淵疑惑:“那是?”
許世緒低低嘆了口氣, 手合大禮,“主公今日帶回來的這位顧宗師,臣實在看不透, 帳外這淋漓驟雨,就算是高手也難以全身而退,而那位宗師……剛剛臣去見了,渾身上下干慡如新,臣實在不知,到底是何等高深的功力能夠視暴雨如無物!”
“主公啊!臣實在是憂心啊!如此不明不白,不正不邪的人物在咱李閥營內,若是不弄清他的目的,相信就算是隨主公一同出陣的諸位大人也是鐵定睡不安穩的。”
李淵先是一愣,隨即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許世緒所言正是他所想的。
稍作考慮,便扶起了行禮中的許世緒,他道:“世緒所言當做我心,我們這就過去!”
許世緒見良言被納心頭也是一松。
兩人冒著大雨來到顧生玉的營帳外,恍惚之中,能從布幔後看見一道修長安靜的身影。
李淵為這一道影子中透露出的風華而嘖嘖稱奇,然後聽許世緒通報一聲,就連忙鑽進擋簾之內。
一入帳曼,內里的溫暖瞬間放鬆了被寒雨澆淋的身體。他們這才發現,帳內的人脫下外衣掛於架上,單薄的白色褻衣勾勒出遠比想像中精幹的身材。
他盤膝而坐,就有一種超然於物外的清淨不凡,坐得筆直,有古時名士指點江山的風骨氣魄。
明明顧生玉什麼都沒做,卻不由自主為其風姿所攝,就連滿心戒備的許世緒也老實落後於李淵半步,安靜的當個背景。
顧生玉本來正在加深對“眼力”的研究,但是他這個境界的人對周圍環境向來敏銳,李淵一出帳篷就被他感知到了,如今不過是坐等“客”來。
目光平靜,就算知道面前之人會是未來的開國皇帝,顧生玉也不見得再像初次見面時那般驚奇。
當自己全心沉入武道之中後,任何心緒都比不上道之一字。
采jú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有了這樣的了悟,點燃在帳篷里的炭火除了發出些聲音,就是飄飛出將顧生玉襯托的恍若仙人的白煙。
李淵恍惚片刻,再次看向這個只是坐在那裡,就將簡陋軍帳坐成古松南山,一派仙人隱居之景的顧生玉,聽著他言辭淡雅,耳朵也享受到了眼睛一樣的待遇。
聲若雲鶴,清若針露,音若皎皎,色若湍湍。
有如鶴鳥長鳴的清冽,清如松針上的甘露,音韻皎皎,唯屬寒宮絕色,聲色湍湍,如泉水撞石急流湧水的澄澈瀲灩。
形似崖上清風,俊若水中美玉,如此形神俱佳的模樣,顧生玉恍若未覺的道:“客來無琴,當屬招待不周,若有機會,我定會以古曲相待。”
李淵立時怔住,雖說被對方風姿所迷,但他可不是那種附庸風雅的文士,對這極為風流的交流方式顯然適應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