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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晨開始粒米未食,滴水未進,要不是這已經是他刻著的第三幅早已有了經驗,他想自己恐怕早就累得脫了形。
但即使如此,顧生玉還是受不了就在鼻尖的魚腥味,埋怨的說道:“釣了一天就這兩條?”
寧道奇不顧形象的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有你這隻‘大魚’在水下,小老兒也不至於就收穫這麼兩條,還敢嫌棄?再嫌棄你就不用吃了!”
“唉,別!”顧生玉慌忙翻身而起,來了個鯉魚打挺。他這一動,滿身水珠飛射,又在落地之前被蒸發,內力當真已經處於無形,隨心操使。
寧道奇看的這一幕,面露讚賞,中原第一人的心胸可是寬廣的能裝下海洋,當然,他小氣起來也真能不讓顧生玉吃一條他釣的魚!
穿著一身再度恢復干慡的衣物,顧生玉拎起魚簍,有些好奇“簍”為啥能裝水。但看了半天發現,並未有什麼複雜的技巧,僅僅是將“簍子”編的細密了許多,簍里的清水溢的非常慢而已。
顧生玉所學眾多,區區做飯自當不在話下。
夜裡泛舟河面,點點燈火拉長了小船上兩人的影子。
一道澆滿辣椒的糙魚燴燒在火爐里。
專門用來烹茶的紅泥小爐,被人如此不風雅的使用,居然沒有得到桌上人的批評。
寧道奇甚至很是讚賞的道:“不錯,這樣一來就不怕魚涼了!”
寧道奇沒意見,顧生玉更不會有意見,哪怕他烹茶煮酒也有一手。
但現在他僅僅是個享受美味的食客,食客有吃的就夠了,那裡管用什麼餐具盛?
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將兩條一斤重的糙魚分食乾淨,喝了幾口煮過的渭水,清澈的水質入口之後自帶一股甘甜清冽的滋味。
寧道奇深深舒出口氣,懶散的提起白天的事情。
“小老兒真不知道你到底圖的什麼,若是名揚天下的話,你打敗我的事跡傳出去,武林新一代傳說就是你的。說不定你還會被冠以最年輕大宗師的稱號,如今年輕人打打殺殺的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名利權勢,在小老兒看來都是身外之物,但也必須承認,對許多人來說這也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哪怕它們無影無形,卻有多得是人為它們廝殺流血……”
顧生玉漫不經心的呷著杯中水,對寧道奇的話不以為意。
“你看不透嗎?”
寧道奇搖頭,“我都多大年紀了,怎會看不透,我奇怪的是,你怎麼看的這般透。”
顧生玉聞言托著下顎思考起來,穿越以來他還真沒仔細考慮過這些問題。
以前吧,是因為在這裡哪怕名利雙收,他也是要回去自己世界的人,再怎麼權傾天下都是空談。
但要說他對名利沒有需求那純粹是假話,自己在另一個世界就是個小職員,有機會成為人上人他怎麼可能會不心動?
更何況這裡人講究光宗耀祖,他那邊也不會沒這個說法。
只是……
顧生玉淺淺一笑,笑得面上冷意盡皆化為平淡。
“我啊,俗人還是天人都當不好,也就是個區區凡人。”
寧道奇揚眉,目光奇異的看向他,似乎很是訝異他的話。
顧生玉磨砂著杯壁,低聲說道:“凡人嘛,愚蠢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寧道奇忍不住放聲大笑,為這個“愚蠢”叫好。
世上自以為聰明人的不知道多少,但能坦坦蕩蕩說自己是個“蠢貨”的妙人可就眼前這一個。
就算為此,寧道奇也樂意多“窩藏”他一陣子。
說起來,江湖上找他的人還真不少,他略微回想一下前幾日從老友那裡聽到的消息。
好像魔門,靜齋,塞外,李閥,宋閥,高句麗……將近半個江湖的勢力都在暗中搜查顧生玉的行蹤,甚至梵清惠剛來這裡找過自己一趟。
乖乖,這幾股勢力合起來都夠毀滅一個國家了,瞧顧小子這個冤孽勁兒的。
寧道奇忍不住笑意的說道:“你都快成紅顏禍水了你知道嗎?”
顧生玉瞥眼,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麼。
“比起這個,你將石之軒透露出去沒關係嗎?”
寧道奇奇怪道:“咦,有問題嗎?”
顧生玉抽抽嘴角,“沒記錯的話,他可是偷學了道家不少內卷,你作為道家第一人難道沒啥想法?佛家那邊兒可是派出四大聖僧追殺。”
寧道奇這才想起石之軒之前化名魏真,臥底在道家偷學真卷一事。而且這人之後又潛入佛門偷學佛家真理,因此惹怒四大聖僧被滿江湖追殺。
如此膽大包天……
“……”
“我現在去追殺他還來得及嗎?”
顧生玉涼涼一笑,“晚了。”
你就等著被人找上門,請你出手制裁“魔頭”吧。
寧道奇頓時一臉苦逼,琢磨自己是不是該搬家了。
二更
不論寧道奇多麼糟心,但石之軒臥底道家佛門之事暴露出來,還引出四大聖僧的追殺,他之前無論多麼名不經傳如今也是要出名的。
更別說石之軒在和四大聖僧長時間的纏鬥中,使出自己融合道佛兩派理念創造出的功法“不死印法”,重創四大聖僧中的兩位,後又以幻魔身法逃之夭夭的事跡,已經成了最近江湖上口口相傳的奇聞異事。
不是誰都能在得罪正道中的兩方大勢力後還能完好無損的,也不是誰都能在四大聖僧手底下臥底多年,離譜的是居然還成功了,甚至被追殺也不死。
無論石之軒的過去多麼無名,此時他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
這種自得意滿,直到回歸魔門之後……
石之軒原是魔門花間派一系傳人,但花間派在魔門兩派六道中實在不是很有分量。
不得已他又用不知名手段奪取補天閣傳承,從此兩派傳承繫於一身,正式踏足江湖名利場,甚至和魔門新一代接班人祝玉研有過一段情。
但是花間游與補天閣功法衝突是事實。
花間游有情天地,補天閣無情以殺,兩兩衝突下,石之軒不得不冒著巨大的風險臥底道佛兩脈,以期尋找其他的方法彌補功法上的缺陷。
總而言之就是,他——精神分裂了。
而且他精神分裂還不能對喜歡的人說,然後等他治療完畢回來見情緣,情緣已經和別人有了孩子,見到他還喊打喊殺。
這讓一位曾被躊躇,如今志得意滿的人多麼難以接受。
然後這一下子受到的刺激,害得強行壓制下去的隱患驟然爆發,修煉不死印法後本就詭異的精神狀況徹底嚴重了。
用武林人的說法就是出現了“心魔”的端倪。
石之軒多數時候是憂鬱的如同弱質文士的偏偏公子,別說,他另一個身份正是隋朝大臣“裴矩”。
他過去的戰績十分輝煌,曾潛入塞外糙原,分裂強大的突厥,至今戰果還在那裡擺著呢。
東突厥,西突厥。
可以看出,石之軒的驕傲是有能力做基礎的,但是這樣一個天之驕子,命實在不怎麼好。
回歸魔門,第一眼是心愛之人絕情的利刃,雖然他有實力打敗祝玉研,但是……他被背叛了也是個事實。
滿天暮雨從天而降,天空中連一顆星星也沒有,仿佛石之軒此時陰霾的內心。
就在這難得狼狽的時刻,遠遠有銀鈴聲傳來,從遠極近,婀娜身影越發清晰,一把白紙傘上點有數朵金銀花,臉孔看不太清楚,但女子蓮足秀美,白衣飄飄恍若從畫中走出的仙女。
石之軒眯起眼睛,紙傘就在這時移開,露出一張妖嬈貌美的秀顏。
“聞采婷?”他一眼就認出了來者是誰,語氣分外古怪。
這種時候祝玉研的師妹找上門來可不是什麼好事。
聞采婷當然聽得出石之軒語氣中流露出的殺機,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她豁命前來,而且她也有自信不會死在石之軒手裡。
“放心哩,我來找你可不是因為祝玉研。”
石之軒不為所動,戒備的說道:“哦,那你的目的是什麼?”
聞采婷眨眨眼睛,將傘遞過去。
“好好一個高手被澆成落湯雞的模樣實在不好看,瞧你長的也是俊美,怎得就被祝玉研迷得五迷三道的。”
石之軒無視了遞過來的傘,略帶憂鬱的眉眼散發驚心的魅力,混合著殺意更是形成一股獨特的氣質。
“你想招攬我?你和祝玉研不和?”
心念一時百轉,冷酷的那一面迅速拋棄掉對昔日愛人的情意,理智的計算起可能被利用起來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