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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夕:“等等!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吱嘎一聲,張開的厚實門板中間站著的男人身形修長,顧生玉頭也不回的說道:“等你什麼時候覺得活著太難了,什麼時候將這東西扔出去。”話音落下,是大門合上的情景。
柳夕愣愣的盯著眼前閉合的黑色木門,呢喃著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但手掌卻不自覺握緊。
顧生玉站在園裡,咂咂嘴,對方看起來不像是個會自找死路的人,但架不住一時衝動想法走差,回想自己偶然算到的卦象……搖搖頭,就當是多一重保障。
圓幣沒什麼神奇作用,唯一的用法就是在衝動的時候,製造一個不多不少的停頓,方便理智回籠。要知道無論是怒火還是悲憤,缺乏了連續性是怎麼都不會釀出糟糕的結果的。
走到井邊摘下水桶扔到井裡,聽著“咚”的一聲,開始轉起轉輪,等到水被提上來,他突然一愣。
顧生玉咕噥道:“我好像以前也這麼幹過,是誰來著?”
仔仔細細回憶一遍,還是沒搜尋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索性放棄的洗臉洗漱,提了桶水去廚房燒出一大鍋開水。
被忘記的諸如,公孫大娘,雷純,原隨雲等發來賀電。
公孫大娘被無情盯上那註定是永無止境的追捕,但要是她可改過自新,有薛冰和陸小鳳這層關係在,倒是能保住不死。之後再做好事,總比屍體爛成花肥強,對社會的貢獻也更大。再加上她手底下那一幫紅鞋子眾女在武林中的影響力,想必會給神侯府增添不少助力,被救的人也會更多。
雷純一心發揚六分半堂,但她的心性能力不足以稱道。顧生玉當年能直接貶低她,就可見她的能力對有實力的人來說不值一提。最起碼玉羅剎,吳明,還是西門吹雪都不是會看他人臉色的性子。長得再美自身毫無所長,在這個世道肯定不能成為一個使人發自心底覺得敬佩的人物。
因此,顧生玉原諒雷純為自己找的麻煩。以當時天下無雙的勢力和名聲來說,他完全可以在背後給雷純和六分半堂使絆子,但他沒有這般做,單純的是覺得不值一提。不是個人物連讓人想計較的心思都沒有,而真正會讓人記下的人物如狄飛驚則會明白什麼叫適可而止。
更何況雷純畢竟是個女子,她也並非不堪到如紅鞋子的公孫大娘那般,讓人覺得就算讓她活著都是一種忍耐。故而,顧生玉給她機會,這個機會不是男子對女子的憐惜,而是強者對弱者的寬容。無論是否雙標,每個人的世界觀都不同,站在一方都定有另一方覺得偏頗,不過這就是他的處世之道,至於以後會不會改變,這就要看時間的威力了。
原隨雲則是三人中被顧生玉伸手次數最多的人物,他本身也是個罪無可赦的惡人,顧生玉自己也承認,但還是給他一個機會,是因為這樣一個有苦衷的人物恐怕從未感覺過人體溫的溫度。試問一個從小到大都沒有一個人給過他擁抱,他又該怎麼學會體諒他人呢?這並非是原諒他的藉口,而是喚醒顧生玉作為一個有家有親之人的善意。
也就是這樣一個契機,現實例子在這之後擺在面前。比起需要官府一個一個核對有關於蝙蝠島上女子的信息,取自原隨雲之手的消息更可靠,也更便利。與其執意為苦主討回公道,不如早些送苦主回家才是更體貼的做法。尤其是這樣一個人命如糙芥的古代,這些女子還有家能回已是幸事。
而且他離開之後,當今局面早就完全改變,原隨雲哪怕再走錯路,也有顧惜朝,無情,陸小鳳,花滿樓等人在。就算是顧生玉離開,他也可安心自己的友人不會再一次變回那個只有黑暗的蝙蝠公子。有善有惡,有光明也有黑暗,這才是一個人。
好友從前想要自甘墮落為魔,實在是犯了大錯。
從以上看來,顧生玉辦出的事情不少,每一件都是心智和影響力的綜合運用,留了足夠的餘地,保證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雖然過程中也偏待了許多,但那也是沒辦法的,這便是生活嘛,而且他也只是個有七情六慾的凡人。
正在燒灶做飯的顧生玉不知為何突然冒出了以上這些念頭,這些他本以為忘記了的,但沒想到居然還能想起來的往事。
想起來之後倒是沒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他顯得釋然的搖搖頭。
當初年少輕狂,現今白髮滄桑,自己要是擁有正常人的身體,這時候白髮應該都要冒出來了,臉上也會生出許多皺紋。過去的一切對的,錯的,都會融化進皺紋裡面,形成每個人獨有的滄桑故事。
唉,所以我是真的不會老了嗎?
就著鍋里的水當鏡子照,顧生玉眨眨眼睛,望著如此年輕帥氣的自己,擺了個裝模作樣的姿勢……
“噗!我還是正經點兒吧!”
把自己逗樂也真是人才了。
好好收拾一番,吃頓簡單的粗茶淡飯,顧生玉趴在自家呆足了三天,三天後葉英敲門而來。
深衣長發的顧生玉望著肩斜包裹的葉英,傻乎乎的瞪圓眼睛,手指一動,“砰”的關上門。
“等我半柱香!”
葉英揚眉望著面前轟然合起的大門,空氣中還殘留著顧生玉急匆匆留話的餘音。
“好了!”
沒讓他等多久,顧生玉已經從門fèng里擠了出來,他習慣除了一身衣服什麼都不帶的週遊山水,但今時不同往日,他要跟……咳,喜歡的人出門,總要多帶些東西以防萬一。
他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不是誰都像他那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偶爾還會當街賣藝。
而且就算葉英接受的了,他背後的藏劍山莊也不見得能接受的了。
堂堂大莊主站街賺錢,莊裡那群小黃雞能揮舞著重劍打死敢帶壞自家莊主的“壞人”,老莊主葉孟秋也能當場氣昏過去。
顧生玉自覺腰板沒有他們家的重劍結實,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多備些東西以往萬一。
要真淪落到賣藝上面去,他發誓,只要能自己賣藝,絕不讓葉大莊主動手……當然,葉英也要會賣藝才行。
至於他為什麼會這麼想,拜託,一個常年不出門的大少爺第一次外出,還能指望他有多少經驗嗎?
腦內儘是些不著邊際讓葉英知道絕對會賞他一劍的念頭,不知不覺間居然已經登上西湖航船,顧生玉回過神來自己竟然還驚訝到了。
他訝異自己今天真是腎上腺分泌過量,整個人不是一般的活泛。
邊想邊裝作打量四周一樣側頭瞥眼安靜站在自己身旁的人……看看這水,看看這山,一看就不是往南海……咦,不是往南海?
“葉英,你想上哪裡去?”顧生玉牙疼般的說道,等等,自己別不是被這人賣了吧?
葉英無辜的說道:“我剛才不是問過生玉,而生玉也沒反對嗎?”
顧生玉:“……”
胃也疼起來了。
“你真的問過嗎?”
葉英笑而不語。
顧生玉在牙疼和胃疼的折磨下,近乎呻吟的問道:“求問,目的地。”
葉英臉色一下子端正起來,望著海船前往的方向,認真說道:“苗疆。”
顧生玉:“等等,不會是我想的那個目的吧?!”
葉英面不改色的道:“就是那個目的。”
顧生玉盯著眼前不斷後退的河流,好想就這麼投湖自盡算了。
就他們兩個去搞定屍人之禍,葉英你也真敢想啊。
誰給你的自信?誰給你的勇氣?
“有生玉在身邊兒,我才敢這般膽大妄為啊。”
葉英在他身旁語氣清淡卻充滿信任的說道。
這話語化作一陣小風,吹到顧生玉心尖,吹得他渾身蘇蘇的。
“……”顧生玉:“咳,好吧,到時候聽我說的行事,不得亂來,再有這一路上你要跟我學些基礎苗語,省得聽不懂他們說話被騙了。”
葉英不反對的點點頭,道:“會騙人嗎?苗疆民風據說質樸?”
顧生玉仔細回憶一下,然後露出不忍直視的神情。
“是很淳樸,但不會他們語言太吃虧了,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挑戰了,而且打贏之後還要把自己抵給人家當壓寨相公。”
葉英:“……”
顧生玉繼續慘不忍睹臉。
葉英抬手掩唇,側開頭,低低笑了起來。
顧生玉哀怨道:“你還笑……”
“咳咳,我只是想……生玉一定很受歡迎。”葉英不好意思的回過頭,調侃道。
顧生玉嘴角一抽:“是啊,每天十遍八遍的被挑戰,尤其是還不分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