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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超然的地位,就算是突厥部落的首領,都還要坐在畢玄之下,可見他的權勢滔天。
現在他們聽見畢玄說要記住一個無名小卒的名字,臉上都露出相差不多的“我聽錯了吧”的傻樣,正確說,在之前畢玄夸顧生玉是個好對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傻了。
那副模樣,引得李閥軍投以大面積嘲笑的目光。
他們才不說他們之前也被嚇傻了。
誰也沒想到,那麼年輕的顧生玉居然會還未交手就被畢玄出聲讚嘆。
江湖上有這待遇的人,屈指可數啊!
他們不由的再次去觀察顧生玉,可是已經進入狀態的顧生玉那裡是他們可以窺視的?
沒等他們瞧出什麼,衝上腦海的暈眩就已經迫得他們移開目光,震懾之力深深銘刻在他們心底。
雙方身後之人有了怎樣的反應當然逃不過兩位絕頂強者的感應,但是他們誰也沒有分出精力去應對他們。
此時,注意力也好,眼神也好,氣機也好,都統統鎖定在對方身上。
以高山平野為景,蒼天大地為色。
兩位宗師靜靜對立在畫面兩端,一左一右,恍若鏡像般的同時出手。
二更
萬眾矚目!
畢玄就在這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中,抬手起招,名震天下的炎陽奇功再展神威。
李淵等人緊張的看著三大宗師之一的塞外武尊出手。
只見他周身散發出不一般的氣勢,有若充滿暗涌的大海江洋,眉眼中透出一股生殺掠奪具是理所當然的冷酷氣質。
這是個令人懼怕的偉岸男子,亦是個霸道倨傲的梟雄人物。
他的無情體現在他的一舉一動中,想必這是個毀去什麼,事後都不會有絲毫內疚的無情之人。
李閥諸人因為想到這一點兒,心底相繼生起了寒意。
若是讓這樣的人踏破中原屏障,突入內腹,那麼大地生靈會遭遇怎樣的踐踏,實在難以想像!
他們不由的握緊手邊兒的東西,或武器,或韁繩,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決心拼盡一切阻止突厥鐵騎 ,奈何這麼一群瘋狂的虎狼之師,真不是現在四分五裂的中原能夠抵抗的。
不管有多少人因為畢玄的可怕心神動盪,也不知道李淵擰緊的眉目里藏有多少憂慮。
專心決鬥的顧生玉普一交手,就知道自己的感覺沒有錯。
有如金烏墜地,烈陽如火的功法急速抽持著周圍的空氣。濕氣仿佛被慢慢烤乾,皮膚上都傳來乾澀的異樣。空間炙熱沸騰,功力稍弱一點兒的人便無法抵抗炎陽大法的威力。
這就是炎屬性功法練至頂端後產生的異象,畢玄不愧是畢玄,實力當真駭人!
顧生玉眼眸深邃,不經意一眼的對視,就仿佛望進無底深淵,迷失自我。
隨著雙方交手的升級,兩人一拳一式,招式驚奇。外人眼中更是呈現眼花繚亂的景象,好似有無數雙手不斷推進,平移,俯衝,猛擊,霸占半邊兒天際,留下密布視野的殘影。
最可怕的還是隨著拳法的推進,空氣中的炙熱再上一層樓,毛髮都出現了燒焦的萎縮模樣。
所有人眼睛都睜得大大的,這可是宗師級的交手,可遇不可求。
李淵無意識的攥緊馬匹韁繩,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就在這時,一道劍光,宛若平地驚雷,淬雪寒芒,兇器的冷冽反射到畢玄眼睛上,他立刻意識到不好 ,身法挪移,原地翻轉數十米,直到遠離顧生玉。
“嘶!!!”
突然之間的肅殺席捲了整個戰場,無數馬匹人立起來,發出恐懼的叫聲。
這恍若遇到天災一般的反應,讓所有人的目光都對準決鬥開始便一直閃避的顧生玉。
星眸鋒眉,深衣不桀的人影自半空運起輕功身法,緩緩落地,長發飄落到挺直的背脊上,出鞘的利劍橫在眼前微微下垂。
無情淡漠的雙眼,暗合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大仁氣質,飄雪的冷冷身影,又若水聲有素,素折,便成冰雪的涼意重重。
在這一刻,眾生看到的恐怕都不是個人。
“快退!”
畢玄當機立斷對身後的突厥軍大喊。
顧生玉:“天地萬物式——”
出招的動作絲毫不被畢玄的行動影響。
畢玄聚精會神,凝起畢生功力,收發自如的炎陽氣勁環繞周身,古銅的皮膚隱隱閃著油光,挺拔雄偉的身軀在這一刻仿佛支撐起了星空天地,一聲震耳欲聾的低喝,龐大的氣勁震起地面數十米的浮土。
“來!讓我看看你的招數!”
他狂裂的大吼,絲毫沒有將那道淡漠的聲音壓下。
顧生玉冷眸如雪,能讓人窺見萬物凍於冰河之中的絕境。
“驚蟄。”
無情無波,李閥軍卻仿佛看見從天而降的飛雪,飄零絕美,並在瞬息間成了使人陷入死亡安眠的不朽精靈。
雪入劍光,劍入終極。
這一劍的風采,斬裂了炎陽世界,劈碎了天地萬物,就連周圍環繞的人群都被影響,臉色煞白的不斷退出相當遠的距離。
畢玄周身氣勁遭遇到這一劍的瞬間爆炸開來,野麻的披風被劍氣撕扯的四分五裂。就連完美無瑕宛若青銅人像的臉孔也被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鮮血流落宛若淚痕。
“武尊!”
突厥軍依言撤退,抬頭看見的就是這肝膽欲裂的一幕。
來自身後的嘶吼一點兒也沒有影響到畢玄心底的震動,他為顧生玉這一劍之威驚駭,隨即升起了龐大的鬥志。
抬手,拂掌,成拳,奇招再現。
炎陽大法全力施威之下,他和顧生玉之間不到十米的距離乾燥的仿佛沙漠,枯竭的空氣,旋轉的氣流 都在影響宛若冰雪化身的劍法。
控制著劍的顧生玉也感覺到了來自火焰的威脅,他的眉眼忽的柔和,猶如冬雪入春,原本鋒利的遇物皆斬的劍光,忽的成了開得正艷的牡丹國色。
絕麗的劍色美艷富貴,又在眨眼間變化另一盛景。
千樹萬樹梨花開,零亂紛飛的白雪清絕轉瞬成詩中芳色,高潔的白芒充滿了勃勃生機。
這一眨眼的變化,突兀的使局面升起了變數。
畢玄只覺得渾身氣勁遇到了相似的可怕對手,它們比氣勁更加不規律,宛若落花一般柔和唯美,但又確確實實的進行了互不相讓的糾纏攻擊。他的炎陽氣勁居然焚燒不掉它們,反而漸漸被纏緊難以脫身 。
炎陽奇功最厲害的便是收放自如,在對敵時可以影響對手出招,含而不露的炙熱,更是從生理上帶給 對方不適,但是這回的對手非常強!
強到畢玄都覺得這人是不是妖怪,不然怎麼這麼年輕就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如此絕頂的實力!
氣勁被封,功法自帶的熱量看起來也不起作用,現在剩下的唯有真刀實槍的比拼了。
畢玄做下決定,眉目變得冷厲,妖異的眸光轉過無情的血煞。可沒等他做什麼,手裡的長矛阿古施華亞不等真正展露出逢戰必勝的威力,一聲輕笑響在耳邊,寒意剎那間滲透脊背,驟然生起的不祥感觸 動武者直覺。
在他反應之前,顧生玉道:“晚了。”
畢玄雙目大睜,晚了……沒錯,是晚了。
雪白劍光直指眉間,散溢在空中的劍氣,好似梨花飄零飛落的絕美景色,逐步擴大的瞳孔,深深印出持劍人的模樣。
“顧——生——玉——!”
一字一字自唇齒間吐出,畢玄眉眼含煞,卻不是輸不起,而像是將他當做此生最大的敵人一般銘記。
顧生玉望著他,望向天空,再看回他,輕輕說道這一招的名字。
“天地萬物式——春覺。”
冬眠春覺,百花齊放。
死寂的大地逢春而醒,帶來龐大的生的力量。
如此強烈的生機染上眼角眉梢,那怕顧生玉天生麗色俊顏,也好似從冰雪雕琢成的雪之劍客轉而披上 了另一層華服衣裳。哪怕手裡握著劍,他也像是個走馬章台的貴公子,就該倚樓聽酒繪嬌艷,一朝看 盡長安花。
前後的極大差異,畢玄算是在場人中唯一能看出點兒門道的。
他暗想,此人之道必曠古絕今,世間難尋。
畢玄複雜的神色,落到他人眼中,是對戰敗的不甘,和對戰勝他的人的憤怒。
李閥一眾緊張的握緊武器,就怕對方惱羞成怒,突厥軍眼看戰神敗北,也紅了眼眶,殺氣肆意。
兩軍之間逐步升騰起來的敵意殺機無形中交鋒,對峙的感覺立刻分明起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勝負已分,不需再戰,可麻煩的好似不僅僅在決鬥的兩個人身上。
顧生玉手裡的劍發出不滿的輕吟,好似未飲血的兇器在渴望人命的滋潤,他淡笑著拂過劍鋒刺破指尖以血餵之。